中东的动荡已经传染到东南亚了吗？马来西亚上周末出现罕见大游行，成为“阿拉伯之春”以来第一个出现大规模示威活动的东南亚国家，这增加了西方舆论中的“革命”猜想。马来西亚反对派自称9日5万人走上吉隆坡街头，当天首尔、曼谷、香港等全球几十个城市出现小规模示威以示对其支持。马国内的示威被警方以催泪瓦斯和高压水枪迅速平息，但反对派宣称这次示威不是终结，而是一个开始。马来西亚被视为东南亚最稳定国家的代表，吉隆坡出现的罕见动荡被西方舆论迅速定为“阿拉伯之春抵达东南亚”。西方媒体大都或明或暗地站在马来西亚反对派一边批评政府和警方“残酷镇压“，但在马来西亚国内，主流社会和媒体纷纷担心国家数十年的稳定遭遇威胁、国家名声受损，总理纳吉布呼吁“别让街头游行成为马来西亚文化的一部分”，《新海峡时报》痛心地说：“这场疯狂没有赢家。”

  中东动荡传到马来西亚？

  “吉隆坡，这个马来西亚的首都城市一直弥漫着热带花香，最近几个星期该国的反对派期待在这里增加茉莉花味道——不是种植草本的茉莉花，而是在政治上，呼吁进行全国性的选举改革。然而，9日，吉隆坡又增加了另一种味道：辛辣的催泪瓦斯喷向示威者，安全部队逮捕近1600人。”9日的美国《时代》周刊以“味道”作为主线，讲述了突然成为国际舆论焦点的马来西亚出现大示威的前因后果。

  9日出现的大示威是马来西亚近年来最大规模的政治集会。当天中午，大批抗议者聚集于吉隆坡街头，要求改革政治制度，此前，政府发出严厉警告，并且封锁街道，关闭车站，试图阻止民众进入。当人群试图在吉隆坡著名的独立广场集会时，当局使用高压水枪和发射催泪瓦斯驱散人群，直升机也在上空盘旋。美国《国际财经时报》说，人口140万的吉隆坡9日交通中断，出租车和巴士停运，10日早上，旅游景点和购物商场空空如也，而警方车辆设置的路障导致交通形势更加恶化。文章还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东南亚国家2010年经济形势乐观，几天前政府还发起新的基础设施项目。马来西亚媒体说，反对派宣称有5万人上街，但马来西亚当局估计为5000人。示威持续5个小时，马来西亚警方说，逮捕了1667人，包括167名妇女和儿童，据称一人死亡，包括反对派领导人安华在内多人受伤。

  马来西亚警方称，被抓捕的人9日夜间已经释放。但组织这次示威的“干净与公平选举联盟”声明，9日的聚集不是最后一次，相反它是长征中的一步。法国《世界之眼》评论说，马来西亚是一个由多个实体组成的君主立宪制联邦国家，情况复杂，自2008年以来，反对派势力有所崛起，他们不甘心一直沉沦在野，因此借“阿拉伯之春”和周边国家反对派在选举中获得突破的契机，发起这次集会，显然，反对派觉得到了赌一把的时候了。马来西亚总理纳吉布10日发表讲话，称这次非法集会“是反对派领导人操纵人民以获取支持的一项令人绝望的计划”。他呼吁民众“请不要把街头示威变成马来西亚文化的一部分”，“我们是热爱和平的公民，我们想生活在和平与和谐之中，想生活在一个拥有光明未来的国度”。他声称，“我们不会容忍骚乱”。《马来邮报》说，警方称，将采取严密的安保和监视措施，以免出现恶性事故，对那些煽动和制造混乱的人将毫不犹豫地采取严厉措施。

  “马来西亚是另一个埃及吗？”《华尔街日报》网站上，一名网民这样问道。阿联酋“阿拉伯电视台”新闻网评论称，“许多人哀叹席卷阿拉伯世界的革命对东南亚影响微乎其微。原因可能是东南亚距离当前的革命中心遥远，而阿拉伯之春从未真正漂洋过海。但是，东南亚的政权如今开始战栗”。文章还说，考虑到距离大选还有两年，届时投票的选民对此次事件的记忆将是微乎其微。但在一个政治上分化的马来西亚，似乎没有人有一点耐心。卡塔尔半岛电视台以一种似乎找到“革命知音”的语气说，“阿拉伯革命的影响力正在更大范围内显现，连距离我们十分遥远的东南亚地区都开始革命了”。德国世界新闻网10日称，“阿拉伯之春”将到达东南亚，“民主幽灵”在马来西亚上空盘旋。与埃及等国一样，现代通信手段成了革命的工具，“阿拉伯之春”之后将是“东南亚之夏”。

“这场疯狂没有胜利者？”

  西方媒体上过去两天到处是马来西亚警方动用催泪瓦斯镇压示威者、示威者跪在地上之类的“暴力照”，多数媒体或明或暗地站在示威者一边。美联社10日说，示威骚乱之后马来西亚政府遭受批评。吉隆坡罕见示威的政治结果肯定会影响总理纳吉布获取公众支持，国际人权团体和马反对派谴责政府对周六示威的镇压。英国《每日电讯报》10日借反对派领导人的话抨击马来西亚警方行为野蛮。《金融时报》刊登马来西亚示威者与防暴人员对峙的大照片，称“数千示威者抗议马来西亚政府”。

  马来西亚国内舆论则几乎完全相反，除了强调新闻独立的在线新闻网站malaysiakini刊登多篇文章嘲讽吉隆坡为“堡垒”、将示威称作“革命”、声称“封路、消极报道、当局不断警告没能阻止数千人聚集在吉隆坡要求清廉、公平的选举”等之外，媒体几乎都倾向于政府。马来西亚国家通讯社10日说，示威者并非只想改变选举制度，还想在国际社会“抹黑国家形象”。他们将示威变成一个全球性事件，在曼谷、首尔、香港、墨尔本等多个城市举行示威。马内政部长侯赛因说，这明显是有意制造混乱，希望以被抓捕来证明政府残忍，“他们只有一个目标：让国际社会负面看待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新海峡时报》称，“非法示威因为没有获得支持而失败”，上街人数只有1万，而非像组织者期待的10万人。政治分析家潘迪安说，缺乏支持可能是因为人们意识到组织者并不诚实，他们可能不是为了选举改革，更多的是其他政治动机。马来西亚《星报》10日题为“游戏结束，每个人需要往前走”的文章说，无论如何，街头示威应该是一个政党最后的选择，即使不是永远不用，也应该很少被诉诸于此。新加坡《联合早报》发自吉隆坡的报道说，一名的士司机爆料称自己会制造汽油弹，向双峰塔等建筑物丢掷，还说全市届时至少会出现3000个这类汽油弹，许多的士司机都被唆使这么做，酬劳高达1000令吉。马来西亚《南洋商报》说，警方获得诸多证据，如尖锐武器、汽油弹、爆竹与面具等，说明有人企图制造混乱。

  “4小时的疯狂。”马来西亚《新海峡时报》9日如此评论这场大混乱，认为“这场疯狂没有赢家”。文章写道，婚礼等许多喜庆活动统统被取消，许多人害怕，不愿离开家，在几个主要路口路障引发交通混乱，商铺关门，出租车司机抱怨他们赚的还不到每日的租金。集会组织者承诺他们的示威将是和平的，不会影响公众。但该承诺没有得到履行。他们嘲笑当局，从一开始就好像要死磕。文章还说，所有这些都被外国媒体所捕捉，这恰恰是集会组织者想要的，但是国家和人民要为此付出多大代价呀。甚至在支持者当中，有人呼吁制造马来西亚的“阿拉伯之春”和“解放广场”，引起与其所保护的民主理想相去甚远的无序和混乱状态。文章还说到，最令人震惊的是有那么多父母带着孩子参加集会，尽管他们知道事件可能会恶化。他们想要自己的孩子亲眼见证“民主在行动”。让许多人不安的是，许多孩子才会走路，他们知道民主为何物？

  英国广播公司描述马来西亚时是这么写的：“马来西亚自诩为东南亚最具活力的经济体，数十年来享受着政治稳定与产业增长”。《华尔街日报》说，这次事件可能会损害马来西亚作为亚洲最稳定及最可预测国家之一的声誉。日本“外交学者”网站评论说，马来西亚的最大风险是示威被亲政府一派和反对派双方“劫持”，马来西亚的稳定面临风险。一名政治家说，“这将带来一种我们每个人都面临不幸的境况，只需看看突尼斯、埃及等国家就会知道”。

  东南亚面临政治冲击？

  美国《国际财经时报》9日评论称，马来西亚首都发生的反对派抗议，“是阿拉伯之春的效应在这个东南亚国家的罕见展示”。该报进一步扩大说，如今，东南亚总体上处于政治变革之际。泰国在他信政府倒台后经历了6年的政治僵局，直至最近其妹被选为该国首位女总理。菲律宾也面对长期的反叛及日益削弱的中央政府领导。德国《柏林日报》10日称，“阿拉伯革命”还未完成，也门的紧急状态已经有几个月，叙利亚的暴政还没被推翻，现在“阿拉伯之春”走向东南亚。1997年，该地区曾发生金融危机，而现在脆弱的东南亚面临一场政治危机。革命对经济增长明显好于阿拉伯国家的东南亚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地区大国也将面临考验。

  开罗大学政治系教授哈兹姆10日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认为，东南亚不少国家也信仰伊斯兰教，或者说那里的穆斯林很多，发生在阿拉伯国家的革命，对那里是一种“启发”。

  马来西亚国家通讯社的评论文章恰恰也是以埃及的革命为例，提醒国民“埃及为革命付出了沉重代价”。文章写道，在“人民革命”推翻穆巴拉克政权之后，埃及人正在付出沉重代价。“革命的作恶者实现了他们的目标，但那是在什么代价之上？尽管他们宣称实现了民主，但革命没有给这个号称古老文明的国家带来任何改善。它的人民面临比以前更甚的艰辛，由于外国投资者对埃及的稳定失去信心，埃及获得外国投资变得更难了。文章说，在侯赛因清真寺附近，革命后果可见一斑，许多儿童在卖小纸包，一埃及磅一包，他们没有去上学，因为他们不得不养家。类似一幕很多地方都有，到处可看到乞讨的儿童，好像回到古埃及时期。“这就是现代埃及为革命付出的代价”。

  9日以来，马来西亚的示威事件在东南亚乃至整个亚洲也引发密集报道，但亚洲的气氛明显不同于欧美以及阿拉伯国家某些媒体，他们很少谈及“阿拉伯之春”，大都不认为本地区、本国面临这种威胁。在亚洲国家中，缅甸反对派昂山素季上月接受媒体采访时声称阿拉伯革命给缅甸民众提供了“灵感”，引发西方媒体对缅甸是否能出现“阿拉伯之春”的一波议论，但分析的结果是大都不乐观。亚洲国家中，比较特殊的是日本，可能是对本国制度怀有自信的缘故，《产经新闻》说，日本政府决定向有关国家支援“阿拉伯之春”的民主化运动。《每日新闻》称，“阿拉伯之春”也许还仅是个花蕾，但谁也无法阻止历史的潮流。埼玉大学学者渡边紫乃在媒体上撰文呼吁日本要为亚洲邻国出现动荡做好准备，避免给日本造成消极影响。（●本报驻马来西亚、日本、埃及、美国、法国记者 欧贤安 孙秀萍 黄培昭 萧达 杨明●汪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