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 25 日，是今年铁路春运的第一天，也是辛劳一年的民工返乡与家人团聚的开始。与急切回家民工如影相随的，是一批虽比不上《天下无贼》中黎叔“贼艺高超”却也狡猾异常的窃贼。

   而在贼的身后，则是另一批由铁道部公安局抽调的反扒高手，与窃贼在列车上上演着比《天下无贼》更真实更精彩的智力“博弈”。

   春运高峰旅客如潮 窃贼混迹伺机作案　刑警暗查群偷贼踪

   2004 年 12 月 18 日 9 时，六名北方男子急匆匆地走进了北京天佑大厦 315 房间。他们是齐齐哈尔铁路公安处的反扒刑警，前来接受铁道部公安局布置一项特别的任务——打击“绿皮车”扒窃犯罪代号“天籁”的专项行动。

   为保护农民工的利益，铁道部公安局决定在春运期间，开展打击“绿皮车”扒窃犯罪的“天籁”专项行动，局长姜战林亲自挂帅。

    刑警暗查贼踪

   第二天晚上，他们已经来到湖南衡阳一带。这里，是铁路列车治安环境复杂的地段，扒窃盗抢犯罪突出。

   12 月 21 日，他们在株洲站候车室首先发现了三个扒手，便隐蔽跟踪到从长沙开往茶陵的 5367 次列车，但扒手似乎闻到了什么气息，没有作案，列车到达攸县后分头下了车。刑警们也暗中相随，发现扒手陆续进了售票处，买了 5368 次的返程车票。登上列车，刑警们才知这趟车 80% 的旅客都是返乡民工，看样子几名盗贼是特意赶这趟夜行车作案。当列车进入夜间行车后，扒手开始在车厢内游动，寻找作案目标，刑警将他们的活动情况进行了录像。

    在深圳西至怀化的 5303 次列车上，侦查员发现列车门口挤着几个扒手，不时用手“趟”过往的旅客口袋（黑话，碰摸旅客口袋窥探是否有钱）。侦查员黄龙大胆地靠过去，也站在扒手中间，进行近距离观察。为了避免扒手们对他产生怀疑，麻痹近在咫尺的盗贼们，黄龙也模仿盗贼用手连续“趟”了几个活，众贼见状以为是同行，就再不避讳他了。

    前后五天，侦查员共走了京广、陇海等 5 条干线，发现了 30 余名扒窃嫌疑人，并掌握了他们的活动规律。在株洲，他们还得到了意外惊喜的收获。

    “神探”布兵剑走龙游

    春节前后，农民工都带着一年的血汗钱返乡团聚。为了省下点钱，他们多乘坐便宜的“绿皮车”（因车厢外观为绿色而惯称）。一些窃贼也混迹其中伺机作恶。

    12 月 25 日， 50 多名来自全国铁路的反扒精英被秘密召集到京，组成铁道部公安局“反扒特别行动队”。其中有 8 名警技过硬的女刑警，被分插到八个小分队里。女反扒警首次出征，轻易不会引起扒手的注意，利于近身监控抓捕。

    要带领这支队伍登乘列车的，是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助理李永江。他多年和窃贼打斗，曾抓获扒手两千余名，一列火车都装不下，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反扒神探”。这次行动，他要“南水北调，西气东输”。

    会议室里，一张硕大的《中国铁路交通图》展开，李永江准确地把几个彩色磁铁点在纵横交错的线条上：“按照铁道部公安局的统一部署，我们这次打击，要搞一个南北东西大交叉。不仅是人员交叉，我们还要打运动战，让警力流动起来，让小偷摸不着我们的规律。”

    队员拽严了厚重的窗帘，开始观看暗访侦查员带回的扒窃人员声像资料。列车，车厢，人流，队员们不时点点划划，定格镜头，锁定一个又一个形迹诡异的人。录像里出现的几乎全是“绿皮车”，拥挤的车厢，大包小裹塞满行李架，这正是此次反扒行动的重点。

      反扒高手列车竞技

    这些来自全路的反扒队员各有各的绝活，有的擅长跟车跑看夜车，有的擅长车站看车门，有的擅长看广场抓拎包贼，而有的擅长识别老贼、女贼。

    来自齐齐哈尔铁路公安处的谷泽明、田玉军，曾经多次参加铁道部公安局组织的反扒战役，并经常参加广州交易会、上海世博会等大型国际活动的打击行动，小有声威。邓文忠则是来自湖南的反扒老将，有一股抓贼不怕死的劲头，曾孤身勇斗三名盗贼威震湘粤。其他来自郑州、柳州、南昌和乌鲁木齐的刑警也都是当地“名探”。

    群英荟萃，以武艺论英雄，都在暗中较劲，比谁最先拿活，比人数，比个儿大小（赃款数多少），比团伙，自然是一番比拼。

    谷泽带领的小分队中得头彩。次日凌晨四时，他们在广州至重庆的 1077 次车上发现有三个扒手进入车厢，列车在快到湘潭站时，小个儿三次作案一次得逞，掏出人民币 200 元，被当即抓获；邓文忠小分队一上车也抓到了一名扒窃 83 元的犯罪嫌疑人。这可急坏了其他各组，都要急于抓一个“垫底儿”的。田玉军小分队两昼夜没合眼，终于抓到了一个盗窃 2400 元的安徽籍扒手刘振志，案值最大。到了第三天早晨，仍然两手空空的柳州分队队长嘴上起了大泡，发誓如过第四天还抓不到，就再也不干刑警了。第四天凌晨，他也出手擒贼用上了手铐。

     女警出手惊煞老贼

   12 月 31 日傍晚，刘新胜带领女警张红英等四人反扒“小分队”一直跟踪三名老贼，在济南登上了青岛开往成都 K208 次列车。

    午夜时分，时间进入新年元月 1 日，列车也疾速驶入中原大地，窗口不时有或明或暗的灯光掠过。在沉闷富有节奏的喀嚓声中，旅客耐不住困倦，陆续进入了梦乡。这时，一个穿夹克衫的男子出现在 9 号车厢狭窄的过道上，左顾右盼，步态游离，最后站在了一熟睡男旅客的面前，用膝盖微微顶了男旅客一下，见男旅客没有什么反应，处在深睡状态，便掀开该旅客衣襟，摸了摸小腹凸起的地方，四面环顾了一下，眼中露出了贼光。此时，又有两名男子站在了 9 号车厢的两端放哨。这一切，都被隐蔽在旅客中间的反扒刑警看在眼里。

    穿夹克衫的男子蹲下身，掏出刀片割开男旅客的裤子，抠出来一个布包揣到了怀里，转身就要离开。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坐在斜对面的女“旅客”一跃而起，猛然将其摔倒在地，布包甩掉落在座席下，窃贼被戴上了手铐。女“旅客”是反扒女刑警。与此同时，在车厢两头望风放哨的两名窃贼同伙也被其他刑警按倒在地。

    抓捕打斗声惊醒了全车厢的旅客，旅客都站起来围观。“原来是便衣警察！”大家都感到十分兴奋。一名操河北口音的人说：“我说坐我身边的这个女的怎么一宿都不睡觉呢？原来她是便衣警察！”

    当大家得知 4 名刑警为了抓捕三名盗贼，已经跟踪了 7 个多小时，尤其是女刑警奋勇擒贼的壮举时，车厢里立即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车轮下冒死擒悍匪

    十多年前，衡阳车站因为匪盗猖獗，《法制日报》以一篇反映治安秩序混乱的报道《火车好坐，衡阳难过》，引发铁道部公安局的严打狂飙，遏制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但与其毗邻的衡山一带，仍有极个别不法分子偶尔骚扰铁路。

    1 月 3 日， 2095 次列车进入衡山站停后，田玉军等刑警在在站台上搜寻目标。突然发现一矮粗的中年男子从 4 号车厢门下来，径直跑到人多拥挤的 6 号车厢要上车，这一反常行为使刑警马上意识到，这是名扒手，便暗中监视。

    果然，该男子趁拥挤之机，从一男旅客腰间抠下来一个手机，转身欲跑，被田玉军纵身抓住。这时激愤的失主突然上前一脚将扒手踹倒在站台上，扒手顺势滚下站台，钻进车轮的夹空里想挣脱逃走。众刑警只抓住了扒手的一只手，试图将他拉上来，可急于逃脱的扒手用脚抵在钢轨和车轮上，拼力挣扯，形成“拉锯”状。这时，列车不断鸣笛，催促车长发给信号，扒手的手眼看就要挣脱。关键时刻，刑警程玉柱不顾危险，钻进车底摸到扒手身后，奋力将扒手推出车外，众人将其拽上站台。

    刚把扒手拖上站台，列车就快速启动了。这时候，失主揣起手机纵身跳上了列车。

    没有失主和赃物，犯罪嫌疑人将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刑警迅速乘汽车追赶火车，终于在株洲站追上了火车。经审得知，这名叫庞亚群的窃贼曾多次作案后跳车。

    夜行列车接力擒贼

    连日来的打击，盗贼们闻听到不少风声，有的已经藏匿，但有些盗贼仍心怀侥幸上车伺机作案，只是行动变得异常小心谨慎。

    1 月 8 日晚，沈阳铁路公安局的女刑警赵书威等人秘密跟踪穿西服的扒手，从常州登上了开往衡阳关的列车，和扒手坐在了同一车厢。 开车后，扒手并没有活动，而是佯装睡觉，实则密切关注着车厢里的动静，车厢看似异常平静。

    凌晨十分，一名高个扒手站起身，走到车厢门口，抽起烟来。小个子扒手则蹿到近处一熟睡男子身边坐下。刑警们明白，他们要动手了，大个子去放风，小个子接近目标随时都可能下手作案，所有的刑警都进入了临战状态。可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列车乘警走过来，看见了赵书威，不禁欣喜地叫道：“这不是警校同学吗！你怎么在这里呀？”

    赵书威急忙用河南的家乡话应变：“我串亲戚，一会儿就下车了。”随即用眼神暗示乘警，乘警似有顿悟，迟疑着走开了。

    乘警的出现，肯定已经引起了窃贼对他们身份的怀疑，基本不能作案了，遂向李永江局长助理汇报。李永江让他们在前方站下车，随即将车次、位置和体貌特征通知了另一小分队，要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目标车。

    扒手见这几个“危险”的人下车了，心中暗喜。但他们不知道，车到耒阳车站时，另有五名刑警已经随着上车的人流上了车，坐在他们的对面的一名女“旅客”就是北京局的刑警韩颖。

    有了刚才的“虚惊”，扒手变得更加小心，一路纹丝不动。当列车接近衡阳站时，小个子窃贼终于按捺不住盗窃的欲望，从一旅客口袋偷窃出了 230 元现金，转身一看，刑警早拿着手铐等着他呢。

    惯盗“刘一刀”落网

    在全线出击的同时，李永江带员秘密赶赴株洲地带，对发生在列车上的“ 4-23 ”重大抢劫犯罪的主犯刘强进行侦查布控。

    刘强是贵州的惯盗，号称“刘一刀”。据说不论钱藏在身上什么地方，也不论衣服多厚多薄，他上去只要一刀，就能将钱掏出来。但那一次，他失手了。

    2004 年 4 月 23 日深夜，列车上一名肥胖的妇女趴在茶桌上酣睡，腰间重叠的赘肉看着像一个盘在腰间的钱口袋。刘强异常兴奋，上去一刀，只听“妈呀”一声惨叫，妇女的肚皮被割开，刘强见状竟然掏出尖刀，威胁妇女不许声张，随后爬上车顶逃窜了。

    经过数日缜密侦查发现，刘强隐藏在株洲市南岳岭新屋街一个居民区内。那是一个贼窝，犯罪团伙凭借株洲的交通枢纽条件，以株洲为据点，流窜作案。在刘强团伙中，有一个“军师”，上哪个车由他出谋划策。“军师”早期是在列车上卖货的闲散人员，后来慢慢的和盗贼混到了一起。

    进入居民区要经过一个深巷，窃贼经常在胡同口望风，一有生人就会警觉。当时正逢雨天，侦查员披上雨布，挑起一担子菜化装成菜贩子进行侦查，发现总共有八九个扒窃犯罪嫌疑人经常出入贼窝，天一黑就会合。

    抓捕时机成熟，警方决定，集结警力一网打尽。

    12 月 29 日傍晚，“菜贩子”见刘强和“军师”进了家门，准确地发出了信号。侦查员顺着箭头的指引，找到并确认贼门上的记号后，破门冲入，将正在屋中赌博的 6 人抓获，当侦查员挨个辨别犯罪嫌疑人时，刘强主动承认：“你们不要找了，我就是刘强。”

   根据掌握的情况，估计还将有同伙进来，便躲在屋内外守株待兔。果然，不到十分钟，两名盗贼团伙成员出现在门口敲门，被刑警内外夹击抓获。

    “艾滋”盗贼血涂刑警

    今年 1 月上旬，“反扒行动队”全线移师广州车站。广州站客流潮涌，拎包犯罪较为突出。

    长沙公安处邓文忠支队长在站前广场发现一个“独眼”的青年形迹可疑，便不动声色地监视。果然，“独眼”从一妇女身边拎走了一个小包，邓文忠纵身上前将其摔倒在地。不料，“独眼”突然将双手向水泥地上猛磕，随即将冒出的血向刑警手臂上又蹭又抹。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不是‘独眼'吗！他有艾滋病！”围观的人群中闻听此言，“哇——”的一声散去。

   艾滋病，血液传播是最直接的，最快的。而此时，刑警的双手已经沾满了殷红的血，更可怕的是，邓文忠发现他的左手中指头也磕破了，两个人的血已经混合在了一起……

   “你快去擦擦！快点！”几名战友都惊骇不已，死死抓住盗贼的双臂，劝邓文忠赶快离开，可邓文忠没有退却：“我就是染上艾滋病也不能放了你！”随后将可恶的盗贼铐住。

    邓文忠急忙用力挤压出血的伤口，用水冲掉流出的鲜血……

    窃贼到底是不是艾滋病患者？刑警在预审室里追问犯罪嫌疑人李刚。李刚说他吸毒十多年了，是 HIV 病毒携带者，血液检测有四个“ + ”号。空气再次紧张起来，广州铁路公安局刑侦处的王勇立刻押着李刚，一路警灯闪烁直奔广州市传染病医院，对其进行血液检查化验。

    在焦急等了一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化验单上全是“—”号， HIV 呈阴性。这时“独眼”盗贼才承认，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艾滋病，他是想说艾滋病人吓退刑警免得坐牢，没想到在这名刑警面前没好使。

    1 月 15 日，历时 20 天的春运反扒第一战役结束，全队共抓获列车盗贼 112 人。据悉，春节在即，铁路警方还将组织第二次和第三次全方位的反扒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