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看到摄象机镜头里出现一条蛇， 我就紧张了，就喊：“蛇 、蛇、 蛇……” 提示他注意。那条蛇围来围去就在他身上转，半天都不下来了，完了又从他腿上爬过去……我躲在天花板上面，他们在下面交易枪支，老鼠在我身上溜过也不敢动，而且他们听到老鼠的动静，久不久又看上来。我吓坏了，就怕他们一枪打上来，那时候打掉下来可能不是老鼠，而是我……

    鲁豫：平常很多人都喜欢看警匪片，因为情节很紧张刺激。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这样的警察故事，而且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打黑帮惊险卧底

    我们的故事要从2003年说起。当时海口市发生了一起轰动全国的“两抢”案件，而我们故事的主人公海口市公安局的侦察员符传泉和吕大俊就在这时临危受命组成搭档：一个负责侦查，一个负责秘密拍摄。

    在海口疯狂作案的团伙有十几个，成员加起来有近百名。犯罪嫌疑人董大收拢16个犯罪团伙，成立犯罪集团公司，当上黑社会“老大”，开始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活动。

    为了能够收集到更充分的证据，符传泉和吕大俊作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卧底打入董大犯罪集团内部！

    就在这时，一个绝好的机会送上门来……

    传泉：当时我跟吕大俊老师经过海垦路到农垦路的一段路，看到有个人躺在马路边，被打得满身都是血，问他是怎么受伤，他也说不出来话。我们立刻把他送到医院急救。医生对我们讲，要是慢十分钟就有生命危险了。

    我们当时还有别的任务，两个人身上各带有几百块钱，凑出来留给医院作为押金，电话号码留给医生后就走了。

    事过了八天 ，一个人打来电话，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请示局里的彭局长，得到领导的支持批准了以后，就打电话和他约好了一个地方。他带了七八个人过来，一下子就抱着我，说你是我的恩人，你这个人够讲义气！他们那些兄弟都拍手，说救了我们老大的救命恩人到了！

    他在这个“两抢”团伙里是主要骨干，他们那帮兄弟尊重他，同时我也赢得他们的尊重。

    鲁豫：那你跟他们说你是干什么的呀？

    传泉：我说我是在公司里面打工的。他问公司里面的薪水是多少？我说七八百块钱。他说七八百块钱那么辛苦，你过来跟我们混了一个月少不了一万块钱，你就负责帮我们开车就可以了。

    就这样一个好机会到了。

    这是符传泉打入董大犯罪集团后的一天夜晚。已经与搭档失去联系三天的吕大俊在街心公园里偶然发现了符传泉留下的暗号，指示吕大俊到一家歌舞厅去找他，拍下犯罪团伙的罪证。

    鲁豫：有一点我们特别好奇，就是你跟外边怎么联系？能用手机吗？

    传泉：不能用手机。不光是不能跟吕大俊老师打电话，对所有的亲戚朋友包括单位的领导都不能打电话，因为他们对你打电话是非常敏感的。你随便打一个电话出去，背后就有人来查你对方是谁。

    大俊：我在歌舞厅洗手间看到他的暗号以后，心里又是紧张又是高兴。我走到607包厢门口，举着手去敲的时候心里就“咣咣”，脸一阵苍白，头晕目眩。 我血压高，心脏不大好，有冠心病。我赶紧下到五楼，吃那个速效救心丸和降压灵，然后猛抽烟，一根接一根，抽了五六根 ，心里思想斗争很激烈。

    后来我再想，不行，我不能一个人苟且偷生！把烟一丢，就按下摄像机的开关，夹着包走到六楼包厢门口敲门。进去以后，就看到里头花天酒地，我趁着他们在那儿猜拳，就拿着装着摄像机的包很迅速地往电视机和点歌电脑之间的缝里头一丢，摄像位置对得很好。

    我刚放好包，那个黑社会老大就发现我了，说你是干什么的？当时我心里就蒙了，就说我过来找阿毛（这是我和传泉约定的）。传泉站起来说，哎， 这是我大哥，大哥过来。他一站起来的时候，旁边那个打手一支手枪就拿出来顶着他。当时我脸色一下就苍白了，汗珠子就一颗颗往下滴，我想我这个搭档就这样结束生命了，这么年轻的一个优秀侦察员………

    鲁豫：一瞬间什么都想到了。

    传泉：我当时看到他脸是白的，手在抖。我踩一下他脚，说这是我的兄弟，我大哥来了，咱们坐下来喝酒。

    可就在这时，包厢内的灯却突然熄灭了！

    鲁豫：当时你们第一反应是什么？

    大俊：当时反应是他们故意搞的，故意引我们过来灭口。我认为是他们发现我们了，是我露了马脚。符传泉第一反应就是把我一抓，我们两个就赶紧背靠背，按照平常我们练兵的战术，握着拳头。当时我的手在发抖，他就使劲捏住我叫我镇静，我捏捏他 ，说我知道。

    一会儿灯就亮了。我一下脊梁骨上全都是汗水……原来是技术故障，虚惊一场，我差点要休克了。

    鲁豫：结果发现没事儿。

    传泉：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不？我很后悔叫他进来。本来我自己进来的话，随机应变可以应付他们的。

    本来认为有惊无险，他们至少从表面看来很镇定了，开始跟那些黑帮的团伙喝酒交易称兄道弟了。但是就像拍电影一样，这会儿又出现了一个根本想不到的事儿———突然又有人敲门！屋里面所有的人都静着，大家都很紧张。然后敲门声就停止了，有个人推开门儿就进来了。他们俩一看这个人一下子就傻了！

    鲁豫：进来的是谁？

    传泉：这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俩是有一个礼拜不见面了，就从我跟他们下乡的那一天起到包厢，这段时间都没有联系过。

    鲁豫：你都没有给你女朋友打过电话？当时谈恋爱已经谈多长时间了？

    传泉：没有。我们相处有几年了。

    鲁豫：她怎么发现你在这个歌舞厅？在这个包厢里的？

    传泉：她是几天了联系不上，我那天晚上很着急就把车就停在马路边了。她正好路过，发现我车停在这里，说肯定是我在歌舞厅“鬼混”了，就挨个包厢找，最后找到 607，看到我在里面了，她突然就冲进来，我意想不到的。她一进来就说，你关机了，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你的工作———她准备说后面的时候，吕老师很果断地把她的嘴巴捂住把她推出去了，把她的嘴都捂出血来了。

    大俊：他女朋友一把就推门进来了，东北人，一米七的个子，气势也高。 我想要是暴露了，不仅我们两个把命搭了，无缘无故又搭了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的命。所以果断地把她给推出去了。我捂得好紧，她呜呜叫，我一直把她从六楼推到五楼去，我一放手，她就说吕大哥我以前很相信你，现在看你也不是好东西，你跟他一起来骗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跟他那么鬼混，我就知道你们警察不干好事儿———哎呀，这句话要在五楼的包厢里说出来了，我们三个都没命了！

    他们还得有很大的忍耐性，有的时候目睹犯罪分子抢劫还不能管，为了更大的胜利，还得含着眼泪看着老百姓被砍伤，被抢走东西。卧底警察的双重身份，让符传泉和吕大俊常常矛盾重重，当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加紧收集证据，早日将凶犯绳之以法。

    他们两个人一直跟踪拍摄犯罪团伙，主要是董大犯罪团伙。在搜集了足够的证据之后，海口警方决定实施抓捕了。

    抓捕董新建犯罪集团成员的行动被命名为“神剑行动”。2004年1月11日中午，警方打响了“神剑行动”的第一仗———董大落网！在这次行动中，海口警方抓捕了董大犯罪团伙，还有另外6个犯罪团伙，抓捕了犯罪嫌疑人二十几个，这一仗打得很漂亮。

    缉黑枪全程取证

    这一仗过后他们又接到了一个更棘手的一个任务，因为在追捕董大犯罪团伙的时候，海口警方发现了黑枪！

    在对当地的一些刚刚刑满释放人员的一次调查的过程当中，有一个叫李平胜的男子进入了海口警方的视线：这个人2002年曾因非法持有枪支入狱一年，警方怀疑黑枪的源头就是他。

    2004年3月的一个夜晚，符传泉和吕大俊正在跟踪两名犯罪嫌疑人，当跟踪到海口市万绿园公园附近的时候这两个人突然下了摩托车，钻进了公园的树丛中，符传泉和吕大俊毫不犹豫地也跟了上去，他们看到这两个人从腰里掏出枪来准备抢劫———就在这紧要关头，另外一个”危险分子“却无声无息地靠近了……

    鲁豫：当时谁先发现这条蛇的？

    大俊：当时我摄象机处于工作状态，我一看到镜头里头有条蛇出现我就紧张了，就喊“蛇、蛇、蛇……”提示他注意。没想这个蛇从我镜头前面“唰 ”一下就过去，直奔他而去，我怀疑那条蛇是条美人蛇，围来围去就在他身上转，半天都不下来了，完了又从他腿上爬过去……最后传泉果断地抓住它———是条剧毒的银环蛇！

    警方将秘密拍到的录像资料与李平胜的犯罪记录档案对照核实后发现：录像资料中的那个人竟与李平胜完全吻合！

    这一天上午警方获得线报：犯罪嫌疑人李平胜要在海秀大道国宾大酒店里进行枪支交易，交易地点就在酒店一楼的卫生间。

    符传泉获得消息后立即赶到了这家酒店。

    鲁豫：那你们两个人怎么分工的？

    大俊：当时我就先到男厕的洗手间，进去以后看到周围没有藏身的地方，就拿了打扫卫生的一个扫把垫着脚爬到天花板顶上，弄开了以后爬上去，抱着那条水管，把天花顶的那块板放回原来的位置，摄影机就对准马桶的位置。当时上面那个味道特别难闻，又是消毒水又是死老鼠的味道 。

    一个小时以后卖枪的人进来了，买枪的人也跟随着进来，他们果然就是在洗手间那个马桶位置交易。

    因为我左右只有几十公分的挪动空间，有时候老鼠在我身上溜过也不敢动，而且听到老鼠的动静，他们久不久又看上来。我吓坏了，就怕他一枪打上来———那时候打掉下来不是老鼠，而是我了。

    他们交易完走了以后，我当时在天花板顶上，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不敢轻易下来。过后有半个小时吧，的确是顶不住了，抱在那水管上，整个体力消耗完了。当我准备下去的时候，完了！ 打扫洗手间的人把那个扫把拿走了——这么高，我身这么短，怎么下去？结果我就打电话给我们缉枪行动的副总指挥侯亨浪副局长，说局长啊，我下不来了……

    我们回到局里面后，侯局长、冯少雄支队长说，能拍到就拍，拍不到不要冒那么大的险。但是我们为了把这整个案件证据固定下来，做到万无一失，每一次交易的枪支都要有记录，我们觉得这样做很有价值。

    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对李平胜一直跟踪拍摄搜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抓捕李平胜的机会也到了———这一刻是2004年5月13日凌晨3点。警方对他的住所和购买发令枪的商店进行了搜查，人赃并获，缴获黑枪33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