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9”专案部分犯罪嫌疑人被押回武汉

    盗贼王宝祥在列车上扒得3000元，很快被乘警抓获。这起看似不足为奇的盗窃案就像一只线头，拉出错综复杂的案中案。为此，铁道部公安局设立兰州、武汉、沈阳、哈尔滨、徐州五个战区，调集400余名民警参战，20余名犯罪嫌疑人先后被抓到武汉。
    历时近一年时间，铁路警方揭开全国最大一宗旅客列车系列盗窃案，挖出列车盗窃案200余起，总案值超过500万元。

　　“神探”会“老乡”审出惊天案

    又是一夜没有睡好。大清早，兰州铁路公安局局长高荣宝就坐在办公桌前，望着一摞要上报的材料，心事重重。那是今年1月中旬的一天。

    1月8日凌晨，西安至兰州的K119次列车运行在宝鸡至天水区间。5号硬卧车厢旅客任某从梦中突然惊醒，模糊感觉有个黑影在晃动。他赶紧检查挂在衣帽钩上的提包，3000元现金已不翼而飞。

    闻讯而来的乘警迅速展开大搜查。在5号车厢厕所，民警把正在将大把钞票扔进便池的黑影抓住。五天后，为“黑影”望风的于长武在兰州车站进站口被截获。

    “黑影”就是王宝祥，吉林省德惠市人，曾在2003年11月因盗窃被判刑，和有着盗窃“能手”之称的于长武，显然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但要攻下他们这个堡垒却不容易，办案民警们已经连续工作了几天。两人除了被抓现行的那起案子，整天显得乐呵呵，除此一言不发。

    凑巧时任铁道部公安局局长助理的全国著名“神探”李永江正在兰州出差。听闻此案后，笑言“我可要会会我这个东北老乡”。

    审讯室里。“你知道我是谁吗？”李永江厉声喝道。

    “不知道。”王宝祥依然镇静。

    “李永江！”

    李永江曾是齐齐哈尔铁警，后升任哈尔滨铁路公安局副局长。在铁路线上，他抓获的大小扒手超过2000名，列车黑手们闻之胆寒。凭着赫赫战功，他成为全国公安英模。在东北，他的威名与湖北武汉的“鹰眼神探”童光明齐名。

    案子难道惊动了铁道部公安局？王宝祥得知惊动了王牌神探，顿时乱了手脚，眼看避重就轻行不通。

    几轮审讯，王宝祥防线完全崩溃：

    2004年12月19日凌晨2时许，曾与于长武在兰州至西安K120次列车上“干了活”，得手现金1.3万元。

    王宝祥还交代，去年6月16日，他与栾会淇、杨利、杜增国从广州登上深圳至汉口的T68次列车。17日凌晨2时许，由另三人望风，栾会淇将加1号车厢旅客蔡某的旅行箱拎至厕所内，从箱中盗得铂金、钯金饰品计3140.7克（鉴定价值为807458.28元），得手后，栾会淇把首饰装进一黑色塑料袋，递给厕所外望风的王宝祥，由王将旅行箱放回原处，列车到达武昌站时，四人逃回汉口租住地。

    两天后，他们估摸出这批首饰价值近百万，在极度兴奋的同时，估计铁路警方决不会轻饶他们，因此极度恐慌，决定立即逃跑，近期内收手不干，暂避风头。四人瓜分赃物后，一起逃至河北沧州，然后各自逃回老家。

　　设立五大战区追捕“顶尖大盗”

    案件分析表明：一个主要以东北籍犯罪嫌疑人组成的庞大团伙已经呈现出来。铁道部公安局作出部署，在全国抽调400余名警力组成专案组，将“12·19”列入2005年1号案，分别在武汉、兰州、沈阳、徐州、哈尔滨设立分战区。

    1月29日，栾会淇、杜增国潜入武汉。专案组指挥部迅速将此通报武汉指挥部。武铁警方闻讯，“一把手”王山勇挂帅，“老刑侦”盛亚民一线指挥，迅速调集百余精兵投入战斗。铁警当即在栾会淇和其姘妇、三陪女贺某在武昌柴林小区的租住屋附近布下无形大网。

    布控至凌晨，仍不见栾会淇身影。事后才得知，栾会淇、杜增国在汉挥霍无度，生活一时陷入困境，决定前往福州“干活”。栾会淇、杜增国果然“弹无虚发”，福州一趟，盗得现金1.8万。

    31日凌晨，两人返汉，但迅速分散。

    31日下午，栾会淇购买了两张火车票。2月1日上午，他携姘妇贺某在徐东大道某大型超市疯狂购“年货”，直到下午4时才返回租住屋。

    晚6时许，时任武汉铁路公安处处长的王山勇（现任武汉铁路公安局局长）一声令下，将栾会淇在被窝抓获。三个小时后，杜增国在杨园某宾馆被抓获。

    第二天，武汉铁警赶赴徐州，“女贼头”、人称“狐狸精”的杨利落网。

　　抽丝剥茧五大团伙浮出水面

    2004年6月19日，武汉一个出租屋内。看着一包铂金、珠宝，四个人面面相觑。

    两天来，四人了解到的行情是，这包东西肯定在80万元以上。当杨利把消息带回后，恐惧立即笼罩着这个对刑法十分了解的团伙。

    “干都干了，分了散伙。”杜增国说。

    第二天，栾会淇买回了弹簧秤，他与王宝祥共同主持“瓜分”。一番密谋过后，贪心的栾、王瞒着杜增国、杨利对珠宝“做手术”，私下先扣留了近800克铂金。

    赃物瓜分完毕，每人分得550克，剩余部分留做“公款”。就在一起逃往河北沧州途中，栾、王将“公款”私分。

    为了保护好这笔“巨财”，如同惊弓之鸟的四人也算是费尽了心机。

    栾会淇返回老家后，便将珠宝埋在了自家院子里。当年10月份，又将赃物转藏冰箱后面；杜增国则将珠宝放在了朋友陈某处；王宝祥瞄准了弟弟家院子里的青石板下。但这些赃物最终大部分被警方追回。

    杨利被抓回武汉后，一连10多天拒不开口。侦查员旁敲侧击：“你和‘大傻’（系杨利丈夫）感情怎么样？”杨利答：“很好啊。”侦查员道：“那你还和杜增国勾勾搭搭？你知不知道‘大傻’也关在这里！”随后，侦查员故意安排杨利看到了“大傻”受审的背影，杨利心理防线崩溃，开始坦白交代。

    杨利供出徐州大盗“小北京”蒋柏锋团伙；栾会淇则供出东北大盗张学宽团伙、“扒窃大腕”周绍喜团伙，以及“教头”杨正军团伙。

    随后，兰州、沈阳、徐州、哈尔滨各分战区展开大追捕，四个团伙的主要成员先后落网。这个案件是在铁路上作案的涉案人员最多、作案地区最广、线路最长、盗窃物品最多、涉案价值最大的案件。

    由于犯罪嫌疑人是在旅客列车上作案，作案后当即下车逃离现场，因此嫌疑人具有很大的流动性，对受害人的调查取证，对嫌疑人员的摸排具有很大难度。针对这种情况，部局派出几位刑侦专家和领导坐镇几个分战区，对于在案件侦破过程中需要跨区域工作的情况，由部局协调。

    警方一方面对在押的犯罪嫌疑人连夜突审，一方面加紧收集证据。专案民警纵横11省，对近千人开展调查取证，案卷堆积如山，由此可见工作量之大。随着对涉案犯罪嫌疑人审查的逐步扩大，案件线索也随之明朗，铁路上下对流窜犯罪展开的天罗地网渐渐张开，越来越多的铁路流窜犯罪嫌疑人相继落网。据“12·19”专案组民警介绍，从目前已经查实的案件来看，“张学宽”、“狐狸精”、“小北京”、“周绍喜”、“杨正军”等五个团伙主要成员，在列车上行窃多年，均为“顶尖大盗”，个别甚至是东北第一批列车扒手。如果“猎物”低于千元，这些人往往不会出手。

    张学宽1986年前一直在河北昌黎县卖水果，认识“老师”尚德刚后开始行窃。1987年8月在沈阳至北京的254次列车上盗窃旅客财物，被沈阳铁路公安处抓获，次年被沈阳铁路运输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此间，他认识了懂武术的于长武。张学宽对有“专长”的于长武特别关照。于长武出狱后，又找到张学宽，张就把于拉入他的团伙中。

    张春国身高1.9米，外号“大傻”。在东北铁路边长大，后走入歧途在列车上以扒窃为生，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便“小有名气”。

    杨利外号“狐狸精”，与“大傻”结婚后定居徐州。2003年9月，“大傻”一次失手被武汉铁路法院判刑一年半。陷入困境的杨利便与其团伙成员杜增国勾搭成奸，“大傻”则因“小北京”蒋柏锋供出其余罪，就在今年3月17日刑满当天，被武铁警方刑拘，两个月后又被判刑三年。

    这五个团伙成员彼此熟悉，成员相对固定，却又不定期交叉结伙作案。五个团伙被端掉，给发生在旅客列车上的侵财犯罪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另据悉，武汉分战区抓获的栾会淇、杨利、王宝祥等八名主要犯罪嫌疑人不日将受审。

　　数字触目惊心

    目前，“12·19”大案审查已初告终结，即将开庭审理。据武铁警方起诉意见书称：

    犯罪嫌疑人栾会淇、王宝祥、杨利积极组织进行盗窃犯罪活动，实施共同盗窃，其中，栾会淇共参与盗窃13次，盗窃价值970348.28元；王宝祥共参与盗窃14次，盗窃价值877128.28元；杨利共参与盗窃六次，盗窃价值844758.28元。

    犯罪嫌疑人杜增国、于长武积极参与盗窃犯罪活动，实施共同盗窃，其中，杜增国共参与盗窃10次，盗窃价值900948.28元；于长武共参与盗窃13次，盗窃价值68270元。

    ……

    据了解，以上仅是足以认定的主要大案。还有很多小案他们自己都已记不清楚，或因警方找不到受害人而无从证实，仅据武汉战区审查统计，因“12·19”专案落网的10余名嫌疑人共交代作案200余起，其中万元以上大案就有174起，总案值超过500万元，是全国最大一宗铁路系列扒窃案。

    目前，包括武汉在内的各战区并未停止工作，各方铁警仍在审查、深挖，追逃的大小头目和喽罗多达百余名。

　　大盗的畸形人生

    今年3月14日，夜已经深了，大批乘客从刚刚抵站的列车上挤下来，寂静的徐州火车站显得有些嘈杂。

    这时，一名穿着毛衣的男子大模大样地从车厢走出，一群铁路刑警突然出现，将他按倒在地。这名男子是蒋柏锋，35岁，随后他被带往武汉。对自己的落网，蒋柏锋丝毫不觉得意外。

    除了学习和劳动，狱中的蒋柏锋面对空余的时间，常常感叹不已。

    蒋柏锋出生在黑龙江省泰来县，初中毕业后，在一所贫困地区的小学里当上代课老师。

    三年的教师生涯，对蒋柏锋来说，始终是抱怨：“比比外面的朋友，太穷了。”外面那些朋友，平时也没个正经工作，可每天用起钱来却很潇洒。然而，当他打听发财路时，他们大都笑着转移话题。蒋柏锋并不死心。经过观察，他发现了这帮朋友的一个特点，就是隔段时间一定会坐火车出门，一回来手里就有钱了。于是，他一次次和那帮朋友加深感情，不断想套出生财之道。终于，这“经”还真让他取回来了。原来，他那帮朋友发财的诀窍就是在火车上盗窃。

    “我们就靠一块刀片，就能把钱偷回来。”一个朋友还在蒋面前展示了一下“刀术”。从此，他人生的指南针就发生了逆转。

    其实，人们还真不能小看了这薄薄的刀片，这藏在手心里根本无法发现的刀片，是用来划包划衣服的。窃贼们在火车上，或利用上下车时的拥挤，或利用深夜长途旅客的疲倦，伺机下手盗窃。

    1998年初，蒋柏锋开始在家中“苦练”起来。据说，拿着刀片划东西有很多讲究，力大了容易引起受害人警觉，甚至可能会划伤人。力轻了，又划不破包和衣服，因此力的运用十分重要。

    为了尽快练到高超娴熟的“技艺”，蒋柏锋专门买了各种各样的布料、皮革等物品，在家里苦练“刀法”。

    然而，买回来的布是死的，可火车上的人却是活的，特别是上下车时，人的动作幅度比较大，如何能在这种时候偷出东西来？蒋柏锋试着练习在运动中动手。经过近两个月的练习，他已经能够熟练地割物盗窃，丝毫不让人察觉。

    于是，他开始上车偷盗了。2000年9月，刚上路不久，他的贼手便被捉，被洛阳铁路运输法院判处五个月拘役。拘役刑期结束后，蒋柏锋并没有就此收手。

    2001年4月6日，他与同伙从徐州火车站窜上连云港开往汉口的1441次列车。列车运行到徐州至青龙山区间时，他们来到12号硬席车厢，由同伙望风，他下手偷窃。趁着受害旅客苏某熟睡之机，持刀片将其皮马甲割破，盗得人民币5200元。蒋得赃款3000元，其同伙得赃款2200元。这次得手后，蒋兴奋不已，想到钱来得真是容易！

    “技术越成熟，得手越容易。”他这样总结“成功”经验。

    蒋柏锋疯狂了。2002年3月22日，蒋再次伙同他人在麻城火车站踩点后，跟踪旅客谭某上了连云港开往汉口的1441次旅客列车，车行到麻城至红安区间时，他用刀片割破谭某捆在腰部的女式长筒丝袜，盗得人民币12700元。

    2003年11月2日凌晨5时许，蒋伙同他人窜上汉口开往连云港的1442次旅客列车，窃得人民币一万元。

    由于屡屡得手，蒋在“道上”名声大振，因为浓重的北方口音，他得了个绰号“小北京”，还拥有了一批“学徒”。

    今年8月26日，蒋柏锋因参与六次共同盗窃，窃得财物价值71200元，一审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八年，蒋没有上诉。在狱中蒋柏锋写了一封一万多字的悔过书：“我渴望重生，因为，那个被人叫作‘小北京’的蒋柏锋已经死了，死在2005年3月14日那天了。

    “我还有良知。我自认为是这样的。八年的灰色人生里，我也从未让我的良知完全泯灭。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他人、对不起社会的事，可我从来不偷学生的钱，不偷老人的钱，这也算是我对我的那段教书生涯的一种交代，对我父母那样的辛勤一生的老人的一种敬重吧。

    “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做了坏事，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还这笔哪怕永远也还不完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