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发现无名白骨

新疆阿勒泰地区富产宝石，多年来，无数的寻宝者前往这里淘金挖宝。然而，有一天，人们发现这里埋藏着的并不只是宝石。去年夏季的一天，几个寻宝人，在宝石矿上挖出了一具白骨。

被遗忘的罪恶

发现尸骨的地方距离富蕴县城200公里外，柯鲁木特河南侧的小吉德克矿山中。这里以出产海蓝、水晶宝石而闻名。掩埋白骨的现场靠近山顶，坐落在矿山阴面的山坡上，四周树木稠密。

马洪江：尸体就是一堆骨头没有肉包括他的内脏这些什么都没有。

发现尸骨的地方原来是一个水矿。经过多年开采后，这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堆放矿渣的碎石坑。据发现白骨的寻宝人说，他们上山后发现了这个碎石坑，决定从被人丢弃的废矿渣里碰碰运气，结果从一米多深的矿渣下面发现了这具白骨。

马洪江：胳膊的骨头还在袖子里腿的骨头还在裤子里脚没有了就在采矿民工把他挖出来的时候就没有脚的

尸骨面朝上，埋在碎石块下面，套在身上的麻袋大部分腐烂破碎了，但尸骨上的衣服基本完好，包括红色毛衣、绿色毛衣、蓝色长裤。法医注意到尸骨头部有明显可疑的损伤，不过，他并没有在尸骨上发现其它的伤口和骨折的痕迹。

刘东明：头骨颅骨骨折应系钝形物体打击所致。

发现白骨的地方正是开采矿石集中的区域，那么，尸骨头部的损伤，是不是在放炮开矿时，飞溅的碎石留下的伤口呢？死者是否死于一场开矿事故呢？

陈元：因为如果说塌方造成损害包括他腿部手部面部胸部都应该有所骨折其他部位都没有损失就是这一块就可以确定是他杀

如果是在开矿事故中死亡，死者身上应该有骨折的地方，但除了头部的损伤之外，法医没有发现这样的痕迹。警方相信这是一起数年前发生的谋杀，他们还认为，套在尸骨上的麻袋也是死者先被谋杀，后被抛尸的证据。

在林间的小溪里，法医小心地洗刷清理白骨，并对它进行了查验、测量和拼接。

两天后，法医对死者的体貌特征作出了初步推断。

新疆阿勒泰地区公安局法医刘东明：死者是男性年龄在37到40岁之间。身高157厘米到160厘米

不过，警方还无法确认死者的身份。他们从包裹尸体的麻袋上判断，发现尸骨的地方并非谋杀的第一现场。但他们认为，谋杀的现场和抛尸的现场应该距离不远。

马登海：就是说因为他没有穿鞋子而且他没有穿外衣我们认为他应该离这个现场不会太远因为这是一个山坡比较陡峭有很多的丛林矿与矿之间都是羊肠小道

那么，什么样的凶手会选择这里抛尸呢？

马登海：我们就分析如果在这个上坡和下坡哪些人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下坡的搬运尸体(上山)特别的困难重点就是上坡的

警方开始从抛尸点沿着小吉德克矿山的上坡寻找，他们找到了几个采矿工人的居住点。他们查访了100多人，但工人们说没发现有人失踪。不过，警方还是获得了一个有价值的信息，从90年代开始，来这里开矿的大多都是阿勒泰地区红墩乡的人。也许，死者也来自这个红墩乡。

马洪江：首先确定从红墩乡寻找这个尸源，因为他们人最多，可能消息很快就出现在这里。

红墩乡距离案发地160多公里。这里的村民大多都从事开采矿石的工作，而在90年代以后，他们去的最多的就是案发的小吉德克矿山。

新疆富蕴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陈元：从红墩乡入手开始挨家挨户地走访

警方希望在走访中查找曾经在山上采矿的知情人，进而寻找死者。根据法医鉴定结论，死者身高不足一米六，警方决定围绕这个特征进行查找。

马登海：因为这个人体态比较特殊就是本案中最有力的男性身高还不到一米六就是说这种小个子在我们整个走访过程中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特征。

在红墩乡走访的第十六天，喀姆斯特村的两位老者，回忆起了曾在村子里住过的一个人。

马洪江：有两个老人回忆起来说很早以前大概十年左右有一个叫小山东的大家都是说这个人很矮

陈元：他在村上收过鸡蛋收过废铁以这些谋生的后来就是说不知去向了

马洪江：人突然不见了但不见了他的可能性很多他有可能回老家了。

警方知道这个人的体貌特征最接近死者，他们不愿意放弃这个线索，继续艰苦的调查。

马洪江：后面继续走访红墩乡十队喀姆斯特村把这个村子走访差不多快完了有人提供了小山东曾经上山采矿去了

陈元：具体哪一年去的不知道和谁去的不知道听说是山上开过矿

这个消息让警方看到了希望，他曾经前往小吉德克矿山采矿，他的体貌特征与死者十分相似，并且他已经失踪多年。也许这个个子很矮的小山东就是警方要找的白骨的主人。而要证实这一推测，首先要弄清楚这个失踪者的下落。警方设法找到了一位曾经收留小山东的村民。

村民：原来他就住在这里大概是89年来的我们村他后来又搬走了

马洪江：他收破烂很少和人说话而且性情孤僻而且还特别暴躁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

村民告诉警方，小山东还有一个哥哥就在新疆。在阿勒泰市北屯镇，警方找到了小山东的哥哥。

小山东的哥哥：我知道他来新疆但从没联系过差不多得十年没见过面了

让警方感到意外的是，小山东的哥哥对于死者可能就是自己弟弟的推测，却表现得比较平静。

小山东的哥哥：不知道。他早就跟家里没有联系了，兄弟之间更是这样。

他的讲述使警方更清楚地了解了这个叫小山东的人。小山东真名叫孔繁珠，性情暴躁，从小就不服管教，1981年因犯盗窃罪被判刑，出狱后又与父母发生矛盾，独自来到新疆，从此杳无音信，而家人也不再关心小山东的下落。警方最后从小山东的老家落实，小山东自从离家，再也没有回去过。

警方：你知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小山东的哥哥：不知道，想不出来。

看来，小山东的失踪仍然是一个待解的谜。这时，法医部门提供了关于尸体的进一步检验结论。

刘东明：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五年以上

根据法医学理论，掩埋的尸体完全白骨化需要2到3年，而埋尸的小吉德克矿山气候寒冷，一年中无霜期不足百天，低温的影响会延长尸体的腐败过程。警方继续寻找更多的知情者，死亡时间的判断将有助于他们的调查。

马洪江：我们就在红墩镇这个地方找到他一个很远方的一个亲戚同村同姓她提供的说我知道小山东在我们家住过他叫孔繁珠上山采宝石去了没有回来

警方带来了无名尸骨上的衣服，请小山东的亲戚辨认。

陈元：就在他们家种地的田间地头把衣服全部拿出来让他辨认一次她一眼就认出这件毛衣是当年我送给小山东的

马洪江:当时她说我用什么针打的怎么样打的这个毛衣是她打的

陈元:她比较激动当时就哭了就是说这个绝对是小山东的

马洪江:最起码我们知道死者穿了一件这个人打的毛衣这个人说是毛衣是孔繁珠穿的

陈元同一个身高同一个衣服确定现在(看来)应该是小山东，

小山东的亲戚肯定地对警方说，小山东当年就是穿着她亲手织的这件红色毛衣去上山采矿的。

马登海:当时她给我们提供说96年小山东上山了，而96年的冬季没有下山从此再没见过这个人

小山东的亲戚确认他上山采矿的时间是96年。而这个时间与法医关于死亡时间在五年以上的尸检结论吻合。

马洪江:她的依据是当年她还在村里任了一个职位那是她第一次任的职位

尽管小山东的亲戚非常确认死者就是小山东，但警方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证人。

马洪江:如果要真正确定他是不是小山东我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还得就小山东当时开矿跟谁上山都有哪些人这里我们还要继续调查

警方决定重返小吉德克矿山。也许，那里有小山东的工友，也许，他们还记得这个人。

矿工名单中没有小山东白骨案侦破能否另辟蹊径?

警方初步确认死者可能是一名外号叫小山东的人，现在他们回到了案发地小吉德克矿山，他们需要找到他的采矿工友。

马登海:现在采矿的那些人已经不是当年采矿的那些人了从他们中间几乎获取不到当年的一些线索了

警方面对的调查范围是散落在矿山中的四五十个矿点，以及数百名矿工。调查的难度非常大。

马洪江:这些人见了公安就跑因为他非法采矿他见了你就走你要想探问点情况太难了.

警方要找的是一个多年前曾经来采矿的工人，他们不仅需要说服这些矿工接受调查，而且需要唤起他们的回忆。

马登海:我们只是把整个山上的这些矿点窝棚地窝子木头房子把它全部标注清楚让后来的这些人给我们反映前两年这个矿是谁开的那个矿是谁开的这样才能慢慢推算出来

警方把96年的所有矿点逐一绘制下来，找到了96年所有的采矿人员名单，不过，他们发现96年采矿的人全都安然无恙。并且，这些采矿者中也没有人认识小山东这个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马登海:案件进入到一个死胡同，通过侦查96年整个矿山上的情况没有发现他上过山

警方怀疑，死者并非小山东，死者只是偶然地在遇害前穿上了他的衣服。

陈元:这个小山东是不是那个死者是不是他的衣服在采矿的时候又扔掉了别人又拾起来穿了

不过，还有另一种猜测。

马登海:当时我们怀疑也是时间上出了问题就是说我们过分地可能就是说对他的亲戚提供的线索过分地相信了。

马登海认为，死者就是小山东，只是那名给小山东织毛衣的亲戚记错了他上山采矿的年份。由于埋尸地所处矿山的特殊气候，关于死亡时间的鉴定结论只能说明在五年以上，但却无法说明死亡时间的上限。

马登海:他真正埋入地面的几年推断的不是特别准确无论从理论上来说也好从实践上来说都不是很准确他受环境、湿度和一些自然的其他环境的影响

根据死亡时间在五年以上的判断，警方又调查了96年以后，在所有可能年份中上山采矿的矿工，仍旧一无所获。被调查的矿工们认为警方的努力可能是徒劳的。

马登海：像此类白骨案，他们(矿工)也说这起案件可能破不了

不过，警方并不这样认为，尽管他们的希望的确越来越少了，现在，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方向，那就是，这场谋杀案也许发生在96年以前的某一年里。他们开始向前倒查96年以前五年内的矿工名单，并逐一走访他们。

陈元:在这个时候一个老板他看我们挺辛苦的叫我们吃顿饭在喝酒当中无形中就说出了一句话是94年谁和谁他当时提出了一个名字说你们找到他一定可以打开突破口的

这个人说，他依稀记得94年，红墩乡有个叫刘典勤的人，带着5、6个人上山采矿，其中一个矮个子的人很像警方一直在找的小山东。他说，94年刘典勤他们上山后，只呆了短短几天，就下山了，也没听说他们挖出了什么宝贝。刘典勤就住在小山东所在的喀姆斯特村，警方开始调查这个人。

经过多方核实，警方确认，刘典勤的确曾经带着小山东上山采矿。

马登海:现在就是非常明了了小山东跟刘典勤上的山小山东的亲戚证实自从上山以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从此以后红墩乡没有人见过小山东

曾经带着小山东上山采矿的刘典勤成为警方的调查重点。94年6月，刘典勤组织自家的亲戚，加上小山东一共7个人，一起到小吉德克矿山挖宝石。不到一个月，刘典勤与5个亲戚先后下山回到村里，而小山东却没回来。警方还了解到，刘典勤曾对人说过，小山东在山上挖到了宝石，回山东老家去了。

马洪江这个时候刘典勤他的疑点就上升了，但我们不可能直接去动他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到目前为止还只是一个猜测

警方发现的更大的疑点是，自那以后，刘典勤再也没去过案发的小吉德克矿山。不仅是他，当年跟他一起上山的另外5个亲戚也再没去过那座矿山。

陈元:因为孔繁珠性情比较暴躁就是喜欢打架斗殴这种现象多得很有可能他们是不是把小山东合伙给杀害了

警方的怀疑对象不仅仅是刘典勤一个人。他们猜测，如果小山东就是在那次上山后遇害的，那么也有可能是刘典勤与他的五个亲戚联手作案。警方希望查明犯罪动机来确认刘典勤和他的亲戚们的犯罪嫌疑，不过他们很失望，刘典勤的亲戚们与小山东从无来往，而且刘典勤还是村里公认的热心人，曾经非常关照无依无靠、个性暴躁的小山东。

马登海:我们又找到了一个知情人他说当年干活的时候他们住的离刘典勤的矿点不太远

调查的转机来自于一位曾经与刘典勤同时上山采矿的村民。他说出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事情。

马登海他有一次碰到了刘典勤和小山东打了一架而且两个人闹的比较凶互相叫嚷着要报复所以我们就坚定信念就是刘典勤的杀人嫌疑在他们这一伙当中是最主要的

初步确定了刘典勤的犯罪嫌疑，警方还需要尽快找到刘典勤的那些亲戚，当年他们与小山东上山时同吃同住，警方需要听他们说，他们看到的一切。

马洪江到公安局到晚上3点了作了很多工作我们马队长跟他谈了话最后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我看到了那把斧头在头上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也经常做噩梦

这个人是与小山东同时上山采矿的同伴，他向警方详细叙述了至今让他寝食难安的那一幕惨剧。

他说，当夜案发时，睡在同一个屋里的其他五个人完全被眼前的血腥场面吓呆了，他们恐惧地看着刘典勤用斧头砍死小山东后，又背上尸体出了门。半个小时后，刘典勤回来了，他把小山东的行李抱到了门外，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随后，刘典勤威胁他们不准告诉任何人。第二天，他们再也无心干活，立即下山回了家。

马登海:他把整个过程反映给我们案情一下子就明了了这时候我们就制定抓捕计划

准备逃跑的刘典勤被前来抓他的警察堵在家里，束手就擒。刘典勤供认了杀害小山东的犯罪事实。1994年，刘典勤出于好心带小山东上山挖宝石，后来小山东与刘典勤发生了矛盾，还动了手。案发的当天中午，两个人又因为一场争执打了起来。

犯罪嫌疑人:那天白天我们打架了打得很累他说让我晚上等着我一想晚上让我等着这是什么意思他说过这个话了把刀子也藏在那儿(枕头下)了我心里就是有点怕了怕他杀我他已经放过这个风了

刘典勤认为要先发制人。杀机也在那时形成。

“刘典勤,我也把斧头准备好了,我也不敢睡.”

这天夜里，刘典勤趁小山东熟睡的时候抽出斧头，冲小山东的头部砍下去了。

这起发生在11年前的凶案，随着刘典勤的归案而告破。他的罪行严重，但也令人惋惜。这副白骨是被害人小山东，它曾经葬身荒野。发生在这两个人之间的故事无论如何不足以引发仇恨或者是阴谋。

这是一起因为偶然的冲突和鲁莽的冲动而导致的谋杀。循着这堆白骨，忠于职守的阿勒泰警方最终揭示了被深埋在废矿渣深处的凶案真相。

马登海：作为这一堆白骨,没有人会为他伸这个冤.只有我们自己凭着我们自己的警察这份职责去侦察，才能为他伸这个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