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５年１月１３日。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

一位年纪刚过六旬的男人站在被告席上。他脸色惨白，神情沮丧，深蓝色的制式棉装裹着他消瘦的身子显得松松垮垮，往日一双精明的眼睛也变得呆滞。

他就是哈尔滨市公安局巡防支队原政委董兆歧。这天，曾经穿了四十多年警服的董兆歧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追溯董兆歧的人格变化之路，让人既叹且悲……

口碑很好的局级干部

２００４年７月末，冰城哈尔滨市的街头巷尾，特别是在公检法司机关熟悉董兆歧的人都被一条爆炸性的消息惊呆了：“市公安局董兆歧把他的情人砍死了，听说还碎尸了，把尸块扔进了松花江……”

说起董兆歧杀人，认识他的人第一个反应是：董兆歧杀人？怎么可能呢？

董兆歧给人的印象相当不错，高瘦的个头，沉稳寡言。他１９６１年参加工作，从１９８４年始，曾任哈尔滨市公安局九处副处长、处长；干部处处长、政治部副主任。１９９８年４月，董兆歧被提拔为副局级干部，任市公安局巡防支队政委，三级警监。许多人都说，老董挺老实本分，当了多年干部，却没有利用职权为自己的孩子谋半点好处……

就是这么一个口碑不错的人，背地里的罪行却令人发指，这怎么不叫人吃惊呢？

据董兆歧交代，他与被害人许燕（化名）在１９９５年１月相识。一天晚上，他在哈尔滨市道里区通江街一家饭店用餐，将衣服顺便搭在椅背上。这时，一位年轻的女子经过，一不小心将他的衣服碰到了地上。姑娘将衣服拣起来对他说：“大哥，对不起。”看上去那女子大约有１米７０的个头，风姿绰约，说起话来莺声呖呖，煞是悦耳动听，特别是她那有神的双眸直直看着董兆歧，好似秋波暗送，使董兆歧有点魂不守舍。说来也凑巧，等董兆歧吃完饭出门时，又遇到了那女子，两人寒暄几句后觉得挺聊得来。于是，董兆歧主动让许燕搭他的车，将她送回了家。临别，双方互留下了传呼号。

２０岁的许燕当时正在哈尔滨某医学院念中专，自从认识董兆歧后，两人经常约在一起吃饭。许燕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董兆歧，并让他帮她找份工作。柔情万种的许燕，让董兆歧心动神摇。一来二去，他俩的关系不断升温，逐渐发展成了情人关系。董兆歧说，其实他与结发妻子的感情一直不错，但是，自从和许燕上床尽情缠绵，使５３岁的他自觉年轻了许多。以后，一有机会，他就去许燕处放浪形骸。而许燕自从与董相识后也不想谈对象了，董兆歧就更舍不得她了。

１９９８年７月，局级干部住房公家要给予补贴，此时董兆歧已被提拔为副局级。为了长期金屋藏娇，董兆歧便在哈尔滨市香坊区用许燕的名字为她购买了一处一室半的住房，开始在这幽静的安乐窝里与许燕过上了同居的生活。董兆歧虽然已是局级干部，但工资卡都在老伴手里，他也没多少富裕钱，再说，眼下还没给许燕找到工作，董兆歧就给了许燕１万多块钱。董瞒着妻子每周都来几次同她幽会，但是许燕总觉得给人当“二奶”没名没分的，日子不是滋味。一天，两人缠绵之后，她说：“老董，我太爱你了，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我实在受不了。”许燕提出让老董离婚好嫁给他，等董兆歧退休后和她一起去上海做生意。而董兆歧却想：自己与许燕的感情虽然处得热乎，但在两性上纯粹是“玩玩”。再说，自己已是５０好几的人了，儿子也３０多岁了，如果离婚实在不好看。如今，作为市公安局一个有身份的局级干部，他还不想因此葬送自己的前程。面对许燕在枕边给他的压力，董兆歧始终没下决心。

温情到仇恨只有一步之遥

到了２００２年，许燕已经２６岁。始终没有找到工作的她抱怨自己的父母没能耐，也不常去父母那里，便与董兆歧铁了心，一直期盼着嫁给董兆歧。这年年末的一天，许燕见董兆歧仍不吐口，顿时恼怒地说：“你倒过得快活，我的青春都给你了，为你流了两次产，谁还要我？”许燕一气之下喝了药。董兆歧将她送到医院才抢救过来。从这以后，董兆歧开始有意躲着许燕，不再经常找她幽会。怕妻子发现，董兆歧干脆把家里的电话换了。但是，许燕每当约到董兆歧都让他快点和妻子离婚。到了这种地步，董兆歧才觉得对情人欠下风流债实在活得太累，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只好向妻子摊牌了。

２００４年腊月二十九，董兆歧的老伴见丈夫一夜没回家，觉得事态严重。其实，她早已感觉到丈夫有外遇了。她记得上一年的１１月１日那天，她接到一个年轻女子的电话要找老董，老董接了电话不久便出了门，不一会儿，董兆歧给老伴来电话说要离婚，当时老伴还以为董兆歧和她开玩笑。但是２００４年却是让她证实自己预感的一年。春节刚过，正月初八，被逼无奈的董兆歧向妻子提出离婚，妻子听后勃然大怒。苦苦相劝之后，见丈夫态度非常坚决，她知道已无法挽回，便无奈地说：“老董，你就在外边过吧，我绝不告你重婚。”为了保全脸面，她与丈夫约定，等她退休之后再办离婚手续，为此两人先写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２００４年７月１５日，董兆歧的老伴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也就从这一天开始，董兆歧再也没回过家，也没给自己家里打过电话。他乐不思蜀，整日与许燕沉湎在一起。而许燕知道董兆歧已与老伴脱离关系，他又快退休，便不断地催他抓紧离婚，好与董兆歧过上稳定的日子。

天有不测风云。２００４年７月１６日上午，许燕的住房由于分户供暖，工人刨掉了地上一些瓷砖需要修补。董兆歧去商店买回了新瓷砖却对不上颜色。晚上６点多，许燕坐在床上嘲笑地说：“你这个老糊涂，还能干啥？”说完还踹了董腹部一脚，将他踹了个趔趄。这次，董兆歧没有宠着她，拿起拖布杆照许燕头部一顿打。许燕被打得眼窝乌青，前额两个大口子流了血，脑后也有多处１厘米左右的伤口。出了口恶气，董兆歧才将她送到医院脑外科治疗。回到家后，许燕又打了一周点滴。

７月２４日早上，两人起床不一会儿，许燕照着镜子开始梳理打扮。她看着自己前额被打的伤，一脸怨气：“老董，我这么漂亮，就靠这张脸蛋活着，对你又那么好，你还打我……”话不投机，两人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这一回，董兆歧再也没有怜香惜玉，向许燕下了毒手……此时，还有５０余天他就将正式办理退休手续，但他却将自己推向了人生的不归路。

残忍的心不能控制

许燕的父母对老董与女儿的婚外情十分清楚，但他们管不了任性的女儿。董兆歧也见过许燕的父母，谈过与其女儿所处的关系。既然生米已煮成了熟饭，许燕的父母也就认了。

２００４年７月２７日上午，已４天没有联系到女儿和董兆歧的许燕父亲，觉得事情不对头，于是特别赶到香坊区女儿的住处。从楼下往楼上看去，阳台窗户和厨房的门都开着，可上楼后任他怎么敲，门就是不开。他下楼准备走时却发现阳台窗户和门又关上了。他断定屋内有人，但也没多想——或许他们有啥不方便的？

当天下午４时许，许父突然接到董兆岐的电话，说许燕一周前去上海了。许父隐约听出董的语气不对劲儿，急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方却将电话挂了。忧心忡忡的许父急忙折回女儿住处往楼上望去，此时女儿小屋的窗户又开了，他怀疑董兆歧就在屋里，便疾步上楼去敲门，结果门还是不开。于是他让家人快去报警，他在楼下门口守候。这时，董兆歧又来了电话，断断续续地说：“老许呀，你找人打开锁吧。”等派出所民警带领开锁公司的人将门打开时，发现董兆歧躺在小屋的床上，手腕割开，血已经流了出来……董兆歧自杀未遂。

时光倒流回７月２４日早上。当许燕再次跟他争吵时，恼羞成怒的董兆歧从阳台拿来拖布杆，乘许燕不备朝她头部和太阳穴狠狠打去，见许燕挣扎，他又持拖布杆打她头部及太阳穴多下。接着董兆歧将还喘着气的许燕拖至卫生间内，用菜刀将其颈部气管割断，用淋浴喷头将尸体血迹冲洗掉。杀死了许燕，董兆歧禁不住后怕起来：怎么办？投案自首？这肯定说不清楚……经过深思细想，干脆把尸体处理掉。如果她家人要问，就说她去上海了，或许能搪塞过去。随后，他用剪子、菜刀、铁锯等工具，对许燕的尸体进行了肢解……

大约上午９点刚过，董兆歧给二儿子董江打电话，问其身边有没有人。董江说正忙着呢。董兆歧说，那我晚上再跟你联系。

当晚，夜幕还未降临，大约６点左右，董兆歧就急忙给儿子董江打电话，让董江开着董兆歧的黑色“公爵王”轿车到该市香坊区六顺街去接他。董江驾车刚到，董兆歧就急忙钻进车里。董江问有啥事，董兆歧告诉儿子，他把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的给杀了，因为这个女的总缠着他，逼他离婚。这时董江已吓得脸变了颜色：“爸，你咋杀的？”“唉，呆会儿你就知道了。”董兆歧让儿子帮他抓紧时间将尸体处理掉。二人开车到夜市买来２０个塑料袋和编织袋，随后，返回到杀人现场……

７月２５日凌晨２时许，在夜幕的掩护下，由董江驾车，董兆歧将许燕的衣物扔进附近垃圾箱……之后，董兆歧父子俩回到董江的住处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回到“安乐窝”的董兆歧将杀人现场进行了彻底清理。

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当日下午４时许，董兆歧用许燕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一次电话，妄图说明她失踪与他毫无关系。

晚上７点多钟，董兆歧又给董江打电话。当董江来到现场，见父亲将尸体都装进了塑料袋里……２６日零时左右，董江驾车开到哈尔滨至阿城高速公路，董兆歧顺车窗将尸骨分别扔到路旁的沟里。临别，董兆歧叮嘱董江回去把车洗干净。

此后，董兆歧惶惶不可终日，心理防线崩溃后企图自杀，被公安机关当场抓获。

无可挽回

在医院经过短暂的监护治疗后，董兆歧很快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根据董兆歧的交代，在哈尔滨香坊区三铺街的作案现场，公安人员从卫生间发现了大量的飞溅血迹，并在现场提取了董兆歧作案肢解尸体用的菜刀、塑料菜板、铁锯，用于抛尸的塑料编织袋等，还在董江处扣押了作案用的煤气罐和炉子。此外，根据董兆歧、董江的供述，在董江指认地点哈尔滨至阿城公路旁还找到被蒸煮过的人骨９块……

２００４年１２月２４日，哈尔滨市检察院以董兆歧犯故意杀人罪、董江犯帮助毁灭证据罪，对二人提起公诉。在法庭上，董兆歧推翻以前供述杀人的事实，辩称是因为被害人许燕持菜刀要砍他时，他是为自卫而失手杀死她的，没有故意杀人。他辩称，７月２４那天，双方争吵时，许燕用菜刀要砍他，他用拖布杆去挡，不小心打在许燕的头上，他欲将许燕送医院抢救时，发现她已经死了。至于在案发后他曾１０次供述杀死许燕的事实，他又诡称是当时不想活了。

董兆歧实在是想活下去。

但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认为，其辩解无证据证实，不予采纳；被告人董兆歧犯杀人罪，手段残忍，罪行极其严重，应予严惩，决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被告人董江犯帮助毁灭证据罪，被判有期徒刑３年、缓刑５年。此外，法庭还判处董兆歧赔偿许燕的父母经济损失１３９０９９．９８元。

董兆歧不服判决提出上诉。目前，黑龙江省高级法院正在复核中。

一个有着２６年党龄、在公安战线奋斗４０余年的老警察，就这样毁在贪图淫欲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