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昌钰》封面

李博士调查克氏性丑闻漫画

肯尼迪·史密斯在法庭

    “有人说我是现代福尔摩斯，是一个让全世界凶手睡不着觉的人。其实我做的事情，只是让无辜的人能洗雪冤屈，晚上睡觉能做一个好梦。”

    李昌钰座右铭：至诚信义

    李昌钰博士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华裔首席刑侦鉴定专家，在其职业生涯中，参与了8000多件重要案件的调查，并因“辛普森杀妻案”、“纽约世贸中心爆炸案”等重大案件，成为美国乃至全球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他被称为“当代福尔摩斯”、“现场重建之王”。许多要案、名案都慕名找上他，克林顿性丑闻案、肯尼迪家族强奸案就是如此，李昌钰因此而经常无从避免地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

    我没有随身携带内裤的习惯

    肯尼迪家族成员涉嫌强奸案，在刑事鉴定领域没有太多难点，但法庭上控辩双方唇枪舌剑，李昌钰的现场辩论精彩、抢眼，此辩论成为全美法庭辩论的经典教案。

    案情介绍就读医学院四年级的肯尼迪·史密斯在佛罗里达度假时，将一个女孩带回自己700万美元的豪华别墅，里面有19个房间以及私人海滩，前后院都是宽阔碧绿的草坪。第二天上午，女孩来到当地警察局，指控肯尼迪·史密斯强奸了她。她说，史密斯先挑逗她，而后提出和她做爱，被她拒绝了。但是史密斯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地。她挣扎起来，往草地上跑去，但又被史密斯抓住并按倒在草地上。她拼命反抗，但力气不支，最终被史密斯强奸了长达15分钟之久。

    根据史密斯的说法，他们在海边散步一会儿后，就将浴巾铺在沙滩上，躺着赏月，亲密热吻。最后两人在沙滩上做爱。之后，史密斯说他很累，想回去睡觉，但是，她一进到他的房间就开始狂叫，不断捶打他，指控他强暴，拨电话叫朋友来接她，并随手拿走了一个小花瓶、一张照片做证物，然后就匆匆离去，第二天史密斯就被控强暴了她。

    肯尼迪家族是20世纪美国最为显赫的家族之一。肯尼迪家族坚信，惟有请李昌钰亲自出山，才有可能维护声誉，打赢官司。肯尼迪家族的名望和强奸案的敏感使整个调查过程置于媒体的聚光灯下。在李昌钰之前，由于语言和种族的因素，没有一位华裔刑侦鉴识师成功地完成法庭辩论的全过程。

    警方派出了大批人力，收集了这个女孩的内裤、衣服及体内残存的精液。为了慎重起见，这些物证还送到佛州警局化验室及联邦调查局刑事化验室等机构加以检验。

    李昌钰：当肯尼迪家族请我去参加辩护团的时候，我觉得这宗豪门丑闻十分无聊。这种案件并未涉及任何人命，面对成堆人命关天的重案，我实在无暇分心。他们深信威廉是无辜的，将不惜巨资以洗清嫌疑。当时化验室经费不足，急需外援来维持正常作业，接下这个案件正好可以筹款救急。

    于是，我提出三项条件：第一，我只能依据事实作证，肯家不能左右；第二，我的调查报告完全独立，律师及肯家都不能更改；第三，肯尼迪家族须将我的专家咨询费捐赠给康州警政厅刑事化验室作为添购仪器和训练人员的经费。

    就这样，我正式成为辩方专家，负责检验检方的证据。检方化验室的检验果然发现威廉的精液于那个女孩体内残存的精液，在ABO血型和DNA比对上均吻合，同时其化验程序也都无懈可击。

    这些结果都证实了史密斯的确与那个女孩有过性行为。但是本案重点不在于双方是否曾经性交，而在于何种情况下发生的性关系。同时，强暴罪定罪的关键在于证实女方是被男方强迫性交的，如果系女方自愿，就不存在强暴之说。

    检方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精液分析上，却忽略寻找任何显示强迫行为的证据。李昌钰决定将调查的重点集中在物证上是否有微物转移的痕迹。

    李昌钰：在刑事科学上，当两个物体的表面在运动中接触的时候，总会产生一定的微量物质转移，一个物体表面的微量物质会转移到另一个物体的表面上去。就像一个人的手指接触到某一个物体表面时，这个人手指上的汗液等微量物质就会转移到此一物体的表面，该表面就会留下人的指纹；当两辆汽车发生碰撞时，一辆汽车的油漆和油污等微量物质也可能转移到另外一辆汽车的表面上，于是就会留下碰撞的痕迹。

    如果女方说的是事实，我们应该可以在她的衣服上找到青草、泥土及水泥的痕迹。我发现女方的衣服很完整，没有一点撕扯的痕迹，拉链没有破损，纽扣也没有少，更找不到任何草迹和泥土；再检验女方的内裤、胸罩，也没有任何地面的微量物质转移痕迹。难道肯家种的是独门绝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我只好到强暴现场来采样求证。我觉得肯家的草和别人家的草别无二致，只是草很湿，地也很湿，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白手帕，在草地上擦了一擦，再拿律师的白手帕擦了一下水泥地面。回到化验室化验后，白手帕在高倍显微镜下都留下清楚的痕迹，部分纤维也有受损的痕迹，证实微量物质转移的定律依然有效。

    在检方介绍完证据后，辩方展开反攻。辩方律师传讯证人，证实了当晚在酒吧是那个女孩主动接触史密斯。不久，李昌钰便以专家证人身份出庭作证。

    李昌钰先介绍了自己的专业背景，接着，便向陪审团介绍了法国物证技术学家洛卡德在20世纪初提出的“微量物质转换定律”，并以日常生活的例子说明，如果两个物体接触过，必定会留下微量物质转换的痕迹。

    李昌钰：如果那个女孩先被史密斯扑倒在水泥地上，再压倒在草地上，她的衣裤和内裤应该相当猛烈地摩擦现场的水泥地面和草地，并且留下明显的微量物质转换痕迹。接触到草地和水泥地会留下痕迹，我拿出在水泥地和草地上摩擦过的白手帕，交给陪审员传阅。再将高倍显微镜下放大的痕迹照片展开给陪审团，一面说明，这块手帕上，留下明显的与草地的摩擦痕迹；而接触过水泥地表面的手帕上，也可以看到灰色的摩擦痕迹，以及部分纤维还有破损的迹象。接着，我将那个女孩的衣服、内裤及胸罩的高倍放大照片展示给陪审团看。经过彻底的查证，都没有发现任何破损的纤维及草地的痕迹，这表示他们并没有在草地上待过，也没有在水泥地上挣扎过。

    检察官质问李昌钰为什么不用内裤而是用手帕，说内裤和手帕并不一样，这样来证明的只能是你的谬论。明知是故意刁难，李昌钰没有直接回答。

    李昌钰：在刑事化验过程中，以类似物品取样的确是十分重要，手帕与内裤的纤维、结构和组成成分都很相近，用手帕来取代内裤并不会影响到检验的结果。但是，我不想浪费口舌。我说当然是没有用内裤，因为我们男孩子通常只带手帕在口袋，不带内裤，当场整个法庭哄堂大笑。

    法庭当场宣布史密斯无罪释放。喜欢幽默的美国观众更是津津乐道，李昌钰的现场辩论，他的临场应变，成为全美法庭辩论的经典教案。电视节目及报纸更将他的有关白手帕的回答列为法庭名言。

    “助”克林顿逃过两劫

    克林顿性丑闻和特别助理案的审理结果直接影响到克林顿的政治生涯，并且有可能改变美国的政治格局，因而李昌钰处在比当事人更敏感的位置。但是他无畏地揭示了事实真相，从而捍卫了司法的尊严。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性丑闻掀起的轩然大波，也把李昌钰卷入其中。那一天，他就在自家书房里。

    李昌钰：性丑闻发生的时候，因为大家知道总统的衣服、裤子一定送到我这里检验，所以大概有400多个媒体的记者统统来到这里。早上我儿子起床了，说爸爸你看看窗外什么情形。我一看，这么多记者站在我院子里边，所有卫星系统统统摆满了，整个路上啊、院子里面都挤满了人。我说你们来干什么，他们说听说被检验的衣服已经到这儿了。我说没有啊。他们认为白水门检察官斯塔尔，因为特别助理的案件经过我重新检验真相终于大白，所以那个衣服不能随便乱化验，一定会送给我。我跟他们讲不在这里，他们说只要告诉我们是蓝的还是黑的，是高领的还是低领的。我说没衣服在这里，我一生都没有女人的衣服。后来，化验不是在我们这里化验，结果我重新看过，因为结果很重要，是不是他的精液，这也会影响整个历史。现在化验已经系统化，任何人都可以化验，所以我很少做实际化验工作，主要是做重鉴工作，联邦调查局化验的结果送到我这里来我要做跟总统DNA的比对，看是不是他的，有没有不对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同时怎么解释。假如是一个人的DNA，这个DNA是口水的DNA、精液的DNA，还是阴道的DNA，这个解释非常重要。因为发现只有总统一个人的DNA，没有那个女孩子的DNA，所以证明他虽然说谎，一部分说的是真实的，但是是他的精液，所以他只好承认，他本来好几天都不承认，但是到最后还是承认了。

    在这场白宫情色风暴中，独立检察官斯塔尔花了4年时间、花费4000万美元的调查，并非仅仅聚焦于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的绯闻，更追查了白水案、白宫不当调用档案、白宫7位旅行业务职员被免职，甚至于福斯特自杀案。

    1993年7月20日，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法律副总顾问的福斯特意外死了，由于死者的身份特殊，案情的审理结果将直接影响到克林顿的政治生涯，并且有可能改变美国的政治格局。

    李昌钰：温森·福斯特，他跟克林顿总统是中学同学，然后一起进了法学院变成终身的好朋友，当时克林顿竞选总统，福斯特帮了很多忙，他经手的都是总统私人的事情，投资、家庭的事情。我到案发现场看到福斯特满脸鲜血，眼睛都没有来得及合上。

    克林顿的政敌声称福斯特的死另有隐情。甚至怀疑他是因为涉及白水案的敏感机密而遭人谋害。曾经在后来偷偷录下和莱温斯基谈话的白宫女职员琳达·特里普，就到处煽风点火，说福斯特丧命疑案幕后大有名堂。

    李昌钰：福斯特死了以后，当时也有人在鉴定，因为他们的那个鉴定，大众没有一个人相信，所以美国国会打电话找我，希望我能协助。

    李昌钰在现场收集到的微物证据和拍摄的死者相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华盛顿公众势力的压力与日俱增，李昌钰只好隔离自己。

    李昌钰：当时发生了一个很大的暴动，烧、抢，警车都被打坏了。我当时还没有了解，为什么这件事会对美国的历史有这么大的影响。因为假如发现温森·福斯特是被谋杀的，那美国总统一定会被罢免。假如说他被免职了，副总统戈尔或许会当政，他的政策与克林顿又不一样了，对美国社会、经济、政治整个影响很大，还会牵扯到国际的形势。假如他是自杀，克林顿就不会被罢免。

    这个时候，只要能对子弹进行射程分析，自杀和他杀的猜测便可以迎刃而解。为了寻找令福斯特致命的子弹壳，李昌钰动用了数百名警员，将位于华盛顿市区马西公园案发所在地的土壤翻了个底朝天。

    李昌钰：枪弹应该在地上，我们到了现场挖，一直挖，找到了那颗子弹，检验后出了一个结果，所以整个案件就解决了，是他自杀，不是警察打死他的。

    两年后，李昌钰向检察官交出了一份长达500多页的报告，结束了外界对于这位白宫高官死于阴谋的各种离奇猜测。虽然人们到现在也无法探知这份鉴定报告的详情，但有一个事实可以肯定，那就是克林顿的政敌从此不再把福斯特案作为发动攻击的利器。

    李昌钰：当时我的鉴定报告是500页，两册，有1000页，只有两份。一份是送到国会的“白水门案件”特别检察官，另外一份我自己存起来。后来有很多人开价100万美元要求收买这一份报告，我不卖。

    （选自《李昌钰》，现代出版社出版）

    李昌钰简历

    1938年出生于江苏如皋，1947年随母亲举家迁到台湾；1959年警校毕业后成为台北警察局一名警察；1965年留学美国；1972年获美国纽约市立大学刑事科学系学士；1974年获得纽约大学生物化学硕士；1975年获得纽海文大学生物化学博士学位，随后受聘为康涅狄克州纽海文大学刑事科学助理教授；1978年成为终身教授并出任刑事科学系主任；1979年出任康涅狄克州警政厅刑事化验室主任兼首席鉴识专家；1998年出任康涅狄克州警政厅长；2001年受聘为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刑事科学技术实验室名誉主任。迄今在全球20多个国家已获得800多项荣誉及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