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禁毒民警的内心独白
约定的地点是个广场,天上正下着小雨,我们到达的时候广场上没有多少人。我们耐心地等候,一会儿手机响了,对方说已经到广场了。广场上只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在打电话,我们都不敢相信我们的目标竟是这位身穿紧身背心和紧身牛仔裤时尚而靓丽的女孩。同事试着再次拨通了对方的电话,女孩手上拿着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们迅速控制住女孩,将她带到广场边。看到警车,女孩没有多说一句话,顺从地随我们上了车,或许她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
我们的办公室在五楼,带着女孩上五楼的途中,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这样一位漂亮的女孩被禁毒民警带回,不知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
做过检测后,女孩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在吸毒,而且吸了一年多了。听说要被送到强制戒毒所,女孩哭了。或许是需要一个倾诉对象,或许是同为女性,希望博得我的同情,能够得到从轻处理,趁着同事办手续的时候,女孩断断续续给我讲了她的故事。
准确地说,女孩的身份是某医学院的在读大学生,护理专业,22岁。她说下个月的8号就要毕业考试了,她希望8号能走进考场,毕业后起码能找个不错的单位,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在她三岁时,父亲自杀了,母亲对父亲自杀的原因没有片言只语,她只知道从她懂事起就没有享受过父爱。父亲死后不久,母亲带着她改嫁了。后父是个工人,没有多少文化,还带着一个哥哥。哥哥不懂事,和她争抢所有东西。父母不在的时候,哥哥总是用拳头欺负妹妹。稍大些的时候,妹妹开始用稚嫩的拳头保护自己,两兄妹打架在邻里出了名。母亲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不敢过多地为自己的女儿讨公道,只是要求她好好读书。女儿好好读书、长大后找个好的工作是母亲惟一的人生希望。小学三年级时,母亲得了一场重病,家里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并负债累累后,母亲的命终于保住了,却再也不能干重活,只能做简单的家务。一贫如洗的家既要为母亲治病,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压力可想而知。从此以后,原本就不和睦的家里再也没有一丝温情,女孩整个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压抑中度过的。虽然她年轻,她漂亮,但所有漂亮女孩应该拥有的东西对她而言都是水中花、镜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初中毕业后,女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那个时候女孩的想法很简单,好好读书,长大后考医学院学护理专业,照顾苦命的母亲一辈子。
高中毕业后,在舅舅的帮助下,女孩如愿以偿。然而继父反对女儿继续上大学,因为没有钱。柔弱的母亲为女儿的前途作了最大的抗争,继父最终妥协了,但只答应负担一半的学费和生活费。女孩于是开始了半工半读的大学生涯。或许是挣钱心切,女孩在别人的介绍下,从一开始就选择了到洗脚房做一名按摩女。最初她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靠自己的能力挣足够的钱,供自己完成学业。然而,事情的发展渐渐偏离了女孩的本意。渐渐地,女孩结识了一些社会上的朋友,课余,女孩开始混迹于声色场所。2003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女孩迈出了可能断送她美好前途的一步。一个朋友过生日,一群朋友在家里为他庆祝。酒足饭饱之后,有人拿出了一小包粉末状的东西,在锡箔纸上烤着吸。女孩在旁边好奇地看,于是有人劝她也吸一口,说吸了后能看见许多五彩缤纷的好东西。女孩经不住劝,吸了一口,结果吐得一塌糊涂。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女孩说她至今每次吸毒之后都会吐,并没有许多吸毒者所说的飘飘欲仙神仙般的感觉,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老是想着那些白色的粉末和那些虚无飘渺的烟雾,欲罢不能。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毒品牢牢地缠住了。
说到母亲的时候,女孩的眼眶红了,她竭力避开我的眼睛,反复地说希望8号能回学校参加考试,央求我们不要通知家里和学校。这个时候的女孩在下着小雨的黄昏中显得非常的无助,是一种对人生对明天无法把握的痛苦和无奈,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送女孩进戒毒所的时候,女孩提出要给一个干哥哥打电话。电话里,女孩撒着娇要哥哥帮她想办法。她已经非常习惯和熟练地运用自己的年轻和美貌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而不是用拳头。干哥哥答应在戒毒所的接见日来见她。
目送着女孩走进戒毒所,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神色默然。我想起了女孩的母亲,如果她知道女儿进了戒毒所,不知道她还能靠什么信念活下来。毒品能够摧垮的不仅是人的身体,还有人的信念,毒品能够伤害的,除了你自己,还有所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这就是毒品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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