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个人能想象出他的骨头看见骨头能知道人长什么样儿

    今年5月，埃及最著名法老图特卡蒙法老头像被埃及等几个国家的专家成功复原的消息引起全球关注。凑巧的是，就在同一天，中国刑警学院教授赵成文也完成了中国版的复原。近日，这位被称为中国刑事相貌学奠基人和中国神探画家的老人又充满自豪地说，继图特卡蒙法老之后，他又首次完成了对埃及法老一世拉姆西斯的复原，就是那个活了96岁、有150个孩子和最有功绩的法老。

    实际上，赵成文的主要精力还是倾注在刑事侦查工作中，为犯罪嫌疑人画像。

    复原·法老

   自称中国版法老相似度达90%

    记者：您是如何想到复原少年法老的？

    赵成文：我很早就有还原埃及法老的想法。今年4月14日，北京一个朋友给我寄来一份报纸，上面有少年法老的CT片图像。我又上网查到原始的图片和大量的资料。通过对CT片仔细观察，感觉具备复原的条件，就从4月27日正式开始复原工作。

    记者：复原的过程中遭遇到什么难题吗？

    赵成文：5月1日第一稿出来后，大家都不满意——看起来很瘦而且像中国人。经过两天的思索，我找到症结在于库存里五官的取材都是中国人。我重新对CT片进行分析，发现法老的眼睛比较大，鼻根不太高但鼻头较宽，牙齿天包地，嘴唇很厚，额头特别大。掌握了这些特征，我重新制作五官部件，再进行颜色的调整，感觉特别像。我想，中国版的埃及法老图特卡蒙复原像的相似度可以达到90%。

    记者：对比“埃及版”和“中国版”的图特卡蒙还原头像图片，两个版本有着巨大的差异：埃及版法老容貌端庄秀丽酷似女性，中国版法老则精灵瘦削，稚气未脱的样子。

    赵成文：埃及版的头形比较直，鼻子比较宽大，眼睛做得不错。但眼神、鼻子、嘴巴看起来更像是油画上的蒙娜丽莎。另外，据资料记载，图特卡蒙死的时候只有18岁，但埃及版本法老看来足有二十七八岁。

    记者：为什么您觉得国外的版本不像，依据是什么？

    赵成文：外国专家取材的数据是一样的，使用的仪器设备比如“CT扫描仪和3D软件”和操作方法也完全相同。复原方法实际上就是对木乃伊进行精确到毫米的扫描。然后再使用三维立体技术，加入皮肤、脂肪等软组织厚度数据，还原成三维人像。但这种方法无法还原细节，不容易表达出他富有个性的眼神、表情等。复原只是将原来的形象复原，像就可以了。而复活是有表情的，包括人的精神面貌、表情、他的所思所想，这是很重要的。

    记者：复原法老的意义何在呢？

    赵成文：对埃及人民和古老文明的尊重，也是中国人的自豪。有时，看着完成的少年法老的头像，我感觉他几千年前的尸体是为我留下的，为了今天的一瞬间。少年法老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的期盼和向往，甚至他想对你说什么话，我都能有感觉。

    记者：听说您在少年法老之后又完成了法老一世的还原？

    赵成文：对。一周前刚完成的。目前，我们正在和埃及最高文物委员会主席联系，他们表示愿意和我们交流。不久，我们会应邀去埃及，搜集法老的相关资料，回来有可能会对原来的复原头像进行修改。

    复原·方法

   测量“三庭五眼”再配五官部件

    记者：迄今为止，赵成文已经完成了对明王妃、马王堆汉墓女尸辛追夫人、明代文学家吴承恩、楼兰美女、法老等在内的17具古尸体的复原。您是怎样复原古尸的五官的？

    赵成文：我和东北大学联合研制出了“警星CCK-3人像模拟组合系统”，不仅能为嫌疑人画像，还可以根据死者的颅骨，按照“三庭五眼”等理论，复制死者的眼睛、鼻子、嘴唇等，然后进行模拟画像。

    记者：能举个具体的例子来描述复原的过程吗？

    赵成文：比如复原楼兰美女。先将楼兰女尸X光片扫描入电脑，测量出它的“三庭”与“五眼”，确定其脸的宽度与长度，推算出她的眉脊、眼睫毛、眼睛、鼻梁、嘴唇等位置。之后，在颅骨上画出眼内外侧线、鼻翼线、鼻底线和发际线等，参考楼兰女尸的照片及相关资料，从系统部件库中寻找与颅骨相匹配的五官部件。最后再运用美学、人类学、医学等知识进行制作。

    记者：电脑里库存的大量的五官部件是从哪里得到的？

    赵成文：主要到监狱去拍犯人或者到劳务市场偷拍，也有学院里的学生。拍摄下来后再分类扫描，存到图片夹里。平时我有随身带照相机的习惯，看见五官有特点的人就拍下来往里补充。这套系统可以组合90亿个不同的人像。

    复原·破案

    给嫌犯画像协助破案300余件

    记者：您以前是中学美术老师，听说在学校的时候您就帮助警方破了大案，当地的公安局长亲自动员您改行当警察。

    赵成文：我原来所在的伊春林区常常发生火灾，我常去救火。出于一种习惯，我喜欢观察现场草木被火烧过的痕迹。

    1970年5月12日，我住的楼发生大火，经过观察楼下的小棚子，我推定有人纵火，便绘制了一张小棚子的复原图。通过这张图，我又发现有人将小棚子上的板皮扒掉，点燃后扔了进去。罪犯被抓获后，他交代的作案经过和我推断的正好吻合。后来又有一次特大火灾，我被调进伊春市公安局工作，因为局长说“限期破大案非赵成文不可。”我到火灾现场进行调查的当天就把案子给破了。

    记者：您的明察秋毫帮助您侦破了很多大案，在日常生活中是否也是入木三分呢？

    赵成文：一般人看人是看外貌，我还要观察里面的骨头长得什么样。时间长了，看见一个人就可以想象出他的骨头，看见骨头也能大概知道人长得什么样子。有一次，我和同事出差到郑州，在街上看见一个小男孩跑了过去。几分钟后，又走过去一个女人。我说这是刚才那个小男孩的妈妈。别人都不信，一问，果然不出所料。

    复原古尸只是赵成文的业余爱好，他的主要精力还是倾注在刑事侦查工作中，为犯罪嫌疑人画像。不久前，赵成文利用凝结着他30多年心血的警星CCK人像模拟软件帮助警方破获了全国首例聋哑人拐骗聋哑少女的案件。一个19岁的聋哑学校的女生在画像出来的第三天就得以解救。

    多年来，赵成文参加全国办案600多起，协助破获案件达300多件。其中有100多起案件是全国重大案件。

    案例一：

    目击证人就是银行大盗

    1993年12月，大连一家银行发生支票诈骗案，刑警带着目击证人佟某(银行职员)找赵成文模拟画像，佟自称罪犯从他手中骗走32万元现金。

    画像过程中，佟某一直低着脑袋，显得心事重重。根据他的叙述，赵成文画出了第一张头像，可佟某却盯着它发呆，想了想又说不像。赵成文反复修改，可他还是摇摆不定，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在极力躲避什么。赵成文于是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画像。画像完成后，他说：“你看这次画得怎么样？”“比较像。”“你仔细看一下，这个人像谁啊？”

    佟某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惊恐。“这个人不就是你吗？”赵成文说：“你虽然想方设法躲避这张脸，但你心里老想着自己，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面部特征说了出来。”佟某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警方随后在佟某宿舍里搜查出赃款。佟某交代了他为结婚买房而伪造支票、诈骗银行的犯罪事实。

    案例二：

    你们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

    1999年8月，在大连开往图们的列车上，徐某在喝过一个自称王向东的陌生小伙子递给他的一瓶啤酒后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后，发现身上的值钱物品全部丢失了。根据徐某的描述，赵成文画好了模拟画像，经过对方的辨认修改后，打印出来交给了警方。

    9月17日，在同一次列车上，乘警拿着模拟画像进行调查时，发现餐车里有个正与一个中年人吃饭的小青年与画像有点像。乘警走上前去进行辨认，小伙子脱口而出：“哎，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呢。”乘警从他身上搜出三包麻醉剂，原来，他正准备对这个中年人下手。

    ●链接·手记

    满足与遗憾

    采访前，记者对这个能穿越时空和历史人物对话、让犯罪分子在鼠标下现形的老人颇感到有些敬畏，然而电话传来的柔和、娓娓道来的声音竟然十分耐心和气。

    每天，赵成文办公室的电话铃声不断，来自全国各地的电话都是求助他画像。除了外出办案，赵教授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办公室度过的，就连春节也不例外。每每听到一个个犯罪分子落网的消息、老百姓翘指称赞，赵成文觉得自己忙碌得很有意义。

    社会良知和责任感是记者在采访赵成文时感受最强烈的。目前，古尸复原仍属于民间性质，赵成文复原了一个个轰动世界的历史人物，却没有得到一分钱的回报。他说自己能为历史留下资料就很满足。

    赵成文认为，现代刑侦模式应该是公安机关加人民群众以及高科技，它是打击犯罪分子最有力的武器。赵成文发明过多项专利，曾有美国人出资500万欲购买他发明的“动脉断裂抢救连接器”，被他断然拒绝了。赵教授是不希望美国人投产后再赚中国人的钱。可是，国内没有人投资开发。他和他人研制的人像模拟组合系统虽已经达到国际领先水平，但还未得到足够的重视，目前全国仅有100多家相关部门在使用……尽管有种种遗憾，赵教授仍然日复一日沉浸在他的世界里，做他应做的事。

    ●链接·简介

    赵成文：1943年出生，我国著名刑事相貌学专家、痕迹学专家、痕迹考古学家，被誉为“学者神探”、“神探画家”等。

    赵成文于1993年3月出版的专著《刑事相貌学》在我国刑事相貌研究领域起了奠基作用。1999年，他开发研制的“警星CCK-Ⅱ人像模拟组合系统”获公安部科技进步二等奖。2000年在德国获国际金牌奖。赵成文在痕迹学领域也颇有建树。他考察兵马俑，发现了两千年前工匠的麻草鞋印，引起了全世界考古界的轰动。2002年，他又有四项发明获得国家专利，其中“动脉断裂抢救连接器”获51届尤里卡博览会金奖，英国博览会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