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凌晨，杭州開往重慶的1325次列車駛入貴州省境內。突然，10號車廂有人突發旅途性精神病。發病的中年男子精神恍惚，語無倫次，手舞足蹈地哭著、喊著。列車長酈國忠立即疏散周圍旅客，上前安撫該男子。原來，發病旅客叫彭守榮，外出打工沒找到工作，用僅有的錢買了回貴陽老家的車票，餓著肚子上了車。兩天兩夜的艱難旅行，他飢餓難熬，精神崩潰……9月1日，也有一名突發旅途性精神病的乘客被送至杭州市第七人民醫院。該院負責臨床治療的精神科副主任醫師李胜利介紹，這樣的病例每個月都有好几起。記者從1325／13 26次列車的車隊了解到，平均每趟行程中就有七八名旅客突發此病，鐵路上將此稱為“坐彈了”。 來自公安部、鐵道部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漫漫旅程中，急性精神障礙的發生率為万分之二。病者自殘率高，傷人事件也常見。這一社會現象亟須引起各方面的重視。 杭渝列車何以成惊險列車 突然發病的旅客跳車、哭泣、撒錢、動刀，旅途險象環生，讓人膽戰心惊。杭渝線45小時的車程，乘務人員在緊張的气氛中度過。 有的病人向空中撒錢，這還算程度輕的。嚴重的帶有暴力傾向，他們會抄起隨身所帶的刀砍向周圍的乘客和列車員。在這趟車上曾發生過精神病患者砍傷旁邊乘客的事件，一位不幸的乘客被砍傷頭部，現在還躺在怀化的醫院里。還有一位女乘務員在制止精神病患者時，被病人砍斷手筋，導致殘廢。更有甚者，精神病人還會“奮不顧身”地跳下火車，釀成慘劇。 杭渝列車何以成為“惊險火車”？記者為此走訪了杭州七院精神科副主任醫師李胜利。她介紹，這种病叫做“旅途性精神病”，經常發生在長途列車上，發作時間較短暫。致病原因往往是內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外在因素是与糟糕的乘車環境有關。民工出門打工賺錢不容易，揣著自己的血汗錢回家，精神高度緊張，生怕路上被搶被偷。他們在車上往往一語不發，有的為了省錢竟然兩天兩夜不吃不喝。在心理和生理都達到极限的狀態下，精神也往往處于崩潰的邊緣。一些民工文化程度較低，發生了精神异常不知道如何調節，所以一發作就不可收拾。 針對這种頻繁發生的精神病突發事件，杭渝線乘務員采取了相應措施：列車上備足了急救藥品，每節車廂還備有制服精神病旅客用的“約束帶”。在早晨和夜間每節車廂開啟兩格車窗保持空气流通，做好列車上的開水供應。及時播出一些优美輕松的音樂，以緩解緊張的情緒。在一些以往發病率高的區段和超員嚴重的車廂加強巡視力量，把离配備刀具的餐車較近的7號、8號、10號車廂作為防范的重點。 調查百万人探尋病因 旅途性精神病受到社會越來越多關注。一批社會學者近年多次進行社會調查，力求探尋發病的真正原因。 鐵路旅途性精神病常發生于青年男性，多為首次外出打工的農民，一般說來文化程度較低。社會學者魏琛等人對烏魯木齊鐵路客運段7對列車共1，392，600名旅客進行了現場調查，發現旅途性精神病277例，發病率為万分之二，值得注意的是，發病者中男性占了97％，文盲、半文盲、小學畢業者占了95％。 李如銳等調查表明，旅途性精神病多發生在運行48小時以上的旅客列車上，并隨列車運行時間的延長發病率逐漸升高。徐志標等人對59例列車旅途性精神病例分析表明，此病在平均上車25小時后發病，夜里多于白天，前半夜多于后半夜。 顧宏勛、陳曉明等對列車環境与旅途性精神病關系的研究表明，97％的患者是在超員狀態下發病，車廂內二氧化碳含量高，空气嚴重污濁。列車經過區段气壓越低，車內气流越慢，气溫、濕度越高時，發病率也增高。這也可以解釋為何列車途經某一區段，發病率要顯然高于其他路段。 劉德英等對72例旅途性精神病患者和95例正常旅客進行了机体生理指標的對照研究，結果表明患者血紅蛋白、血鉀濃度低于對照組，白細胞計數、血糖濃度高于對照組，提示患者机体暫時處于貧血狀態。 撒錢 揮刀 咬人 目睹病發之“怪現狀§ 1325／1326次列車途經浙、贛、湘、黔、渝5省市，行程2322公里，是杭州段運行時間最長的列車。這趟車的車体是其他線上淘汰下來的綠皮車。与此乘車條件相對應的，該趟車車价便宜，全程硬座只需124元。贛、湘、黔、渝的民工將其視作往返交通工具中的首選。 乘車高峰時期，硬座車廂人員超載90％至100％。從杭州開出的列車一到金華就擠得水泄不通，不僅過道，車廂連接處人滿為患，而且廁所，洗臉盆上也擠滿了人。車廂內更是成了“4層列車”───地上、座位、椅背上、行李架上都是疲倦的旅客。人員混雜加上旅途漫長，列車開了20小時以后，人們的精神和体力常常達到极度疲倦狀態，處于這种環境下最容易導致精神錯亂。 筆者在該趟車上隨車一周，目睹了旅途性精神病突發時的“怪現狀”。 6000元血汗錢撒向空中

　　“別殺我，別殺我！我把錢全給你們！”炎夏的一個夜晚，1325次列車嚴重超員的6號車廂，34、35號座位上一對年輕的夫妻突然嚎啕大哭，從衣袋里掏出一大疊人民幣撒向空中……旅客全呆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聞訊赶來的列車長酈國忠和乘警先穩定他們的情緒。在乘客們的協助下，撒落在地的人民幣被一張一張地撿起來。經清點，6000元錢一張不少。列車員一路上悉心照料，在到貴陽站前，這對夫妻恢复了理智。 原來，這對夫妻在杭州打工3年，省吃儉用攢下6000元錢准備回老家。上了火車后他們怀揣這筆血汗錢，精神一直高度緊張，加上列車超員，旅途疲勞，導致精神紊亂，幻覺有人要搶他們的錢，深夜里便發生了向空中撒錢的事。

　　戴手銬的旅客

　　今年7月2日，正值盛夏，驕陽似火。1325次列車乘警胡劍巡車時發現，3號車廂的一個20來歲的青年突然跳起來，揮舞著水果刀要殺鄰座一老人。胡劍大步上前奪下刀子，拷起雙手，帶到餐車交列車長處理。 青年經風一吹，精神似乎好了些。列車長李方正就叫乘警取下了手銬。突然，他要來紙筆寫了起來：“他（指站在他旁邊的老人）用藥物，比如水、冰來刺激我的腦神經，想把我變成精神病……我給你寫這些，我會更危險。”接下來的一天，列車長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好在他不再發“武瘋”了，在列車長的照顧下，青年与他的姐姐平安地抵達目的地。 乘客咬傷乘務員

　　7月6日，1325次列車運行在湖南怀化段。列車員鮑江平正忙著工作。一名旅客手拿一只酒瓶，朝他沖了過來，嘴里念叨著“有人搶我的錢”、“有人要殺我”。小鮑連忙招呼列車員汪海波迅速關閉11號車廂的通道門。該旅客發力地用手中的酒瓶敲破車門玻璃。兩名列車員奮不顧身地扑上去，奪下旅客手中的酒瓶子。發狂的旅客狀如瘋虎，用頭猛撞通道門，想沖到另一節車廂去，而且他力大無窮，兩人几次抱住又被他掙脫。正當乘務員准備用“約束帶”將他約束時，小鮑的手臂冷不防被旅客狠咬一口，鮮血頓時從牙縫中滲出。汪海波見狀，赶過去支援，不料此人轉過頭來又咬住了小汪的屁股。 2名乘務員被咬后疼痛難忍，但他們始終沒有松手。經過乘務員采取一系列的緩解病情的措施后，此人情緒漸趨穩定。他的同伴看到列車員的傷口后唏噓不已。

2001年09月0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