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公安文学数年矣，倒是从中发现一条规律，那就是在警营中从事小说创作的多，而致力于诗歌探索的少。据我所知，如今活跃在全国公安诗坛的有杨锦、艾明波、于国华、郝泽军、程建国、陈计会等诗人。现在不是我在说话，而是话在说我的时代。我列举了以上诗人，没有列举的诗人就会有想法。如果说我对诗人充满敬畏，那么，小说家会对我有看法。实际上，在公安文学作品中，小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定的市场。不管公安小说写得如何，至少可以满足读者的原始欲望。但是，诗歌的命运就不怎么好了。在浮躁的当下，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不多，品诗的就更少了。面对高雅的诗歌艺术，早熟的国民们不屑一顾，说诗歌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连消磨时间的作用都谈不上。

作为一名诗歌爱好者，站在诗人一边理所当然。俗语说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为了所谓的真理，我必须立场坚定地为诗人帮腔，为诗人喝彩。只是因为在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世俗化愈演愈烈，我们迫切需要纯净的诗来陶冶国人们的情操。

最近，广东公安诗人邓醒群的两部诗集《生命的行者》和《刀尖上的舞者》让我眼睛为之一亮，因为我从中读出了力量，读出了温暖和感动，更主要的是看到了公安诗歌的希望。

醒群的诗植根于现实的土壤，在汲取传统文化营养的同时，积极探索，不断创新。他热爱真、善、美，直斥假、恶、丑，其诗有着非同一般的价值立场，那诗中所浸润的道德感、责任感、英雄主义，诗中所表现出的亲情和良知，足以让整个喧哗的世界静谧。在这个图像打压文字的时代，形象取代语言成为文化转型的典型标志。语言不再像海德格尔所憧憬的那样，占有特权的位置，形象正以其优越的可视性表现出对文字的压制，人们不得不对充塞我们生活的形象刮目相看。因此，我们迫切需要像醒群这样的文字来慰籍我们的心灵。因为面对转瞬即逝的电视机画面，我们读者来不及思考，唯有面对文字，尤其是面对诗歌，才能“精鹜八极,心游万仞”

醒群的两本诗集形式多样，不拘一格。其中有现实主义成份，也有浪漫主义因子，却至始至终燃烧着澎湃的激情和理想的光辉。从他的诗中还读出了其他公安诗人的诗，或非公安诗人的诗。这是本文解读的重点。

就拿《生命的行者》中《致缉毒警察（外二首）》的一句来说：“‘狠狠’给你两记耳光，说‘儿啊！你真不孝，说好我先走，如今你却先行 ’”。此诗句描绘的是一个缉毒警察的葬礼场景。慈母用力狠狠地抽打已经牺牲的儿子耳光，制造出的是让人震颤的效果。爱伦·坡认为，文学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达到“一种效果”，即作家通过艺术创造使得读者得到某种刺激。正是因为此画面独到，也出现至其他文本中。2007年6月27日《楚天都市报》上刊载赵志飞的短诗《妈妈，不是儿不听话》中也有类似语句：“夜看禁毒纪录片《中华之剑》，一个情节深深震撼了我：一位年轻的缉毒警察牺牲后，老母亲踉跄着来到爱子的遗体前，猛然给儿子一记耳光，说：”不是说好了，我走在你前面，你，怎么先走了呢?”也许老母扇儿耳光这一举动将会成为讴歌人民警察和礼赞母子情深这一意象或母题，在它还没有变成公安文学批评理论术语的时候，我们只能借用西方文论术语——互文言说之。

所谓互文，谈得多了，也不时髦了。但是，为了重温醒群兄的诗，必须把它抬出来。克里斯蒂娃认为，“任何作品的本文都是像许多行文的镶嵌品那样构成的，任何本文都是其他本文的吸收和转化。”^①这就是说，没有单独的本文，任何本文都是“本文间性”的，一个本文指涉另一个本文，本文与本文永远处于交叉、重复、吸收和转化之中，它们共同构成了绵延不断的本文群体。再拿《刀尖上的舞者》中的《敬礼蒋敏》来说，它与郝泽军先生的诗歌《请接受战友的感动和敬意》形成典型的互文。美国当代最重要的批评家之一杰弗里·哈特曼认为：“写作总是言词的偷窃或修补。这种偷窃以一种新的公平原则重新分配言词，像飘散的花种，没有可参照的资产法，也没有界限……甚至以专有名词表述，所有权也非专有。因此，写作是一种跨越文本界限的行为，一种使文本不确定的行为，或者把midi表现为mi—dit（说了一半）的行为。”^②这里所说的写作时的“言词的偷窃或修补”并不是指一般意义上的剽窃，而是指类似巴尔特所说的一个文本从围绕自己的“他文本”的海洋中提取那些已被写过、读过的片断、语句，并“按照伪装的程式”把它们“编织”到自己的文本中。这种“偷窃或修补”使一个特定文本的写作成为一种跨越自身文本界限的行为，从而使文本的意义总是与别的意义相互交叉、相互渗透、相互转换，最终成为一种与别的意义共存的、可作多种解释的意义类型，成为别的意义。因此，醒群兄和郝泽军先生的诗“相互关涉”，形成“寄生”与“寄主”的文本关系，并生发出更加丰富的含义，应证“诗无达诂”这一命题。

醒群兄和郝泽军先生都是因真诚地佩服警察蒋敏的人格魅力才充满敬意，前者是因英雄蒋敏的事迹而感动，遂敬礼；而后者是说蒋敏在家庭遭遇变故、亲人离她而去之后，还能“挺直身子/向亿万双关注和钦敬你的目光/恭恭敬敬规规范范/敬个礼”。但是两首诗的主题是一致的，即颂扬蒋敏的坚强。警察这一职业决定了人民警察面对危险，面对突发事件，他们必须勇敢、坚强地走在最前面。一南一北两位诗人都将外表柔弱的蒋敏作为赞美的对象，说明他们诗心相通。

醒群兄用悖论的语言来叙述蒋敏的“坚强”。如“一个坚强的弱女子/带着生离死别的痛”就是例子。其中的“强”与“弱”和“生”与“死”就是“反论”

、“矛盾语”。布鲁克斯说：“悖论正合诗歌的用途，并且是诗歌不可避免的语言。” 悖论的特征是：“它把不协调的矛盾的东西紧密连接在一起”。而郝泽军先生是通过对比的手法，即将“憔悴的身体随时要倒下”来反衬蒋敏内心的坚强。

     通过《敬礼 蒋敏》和《请接受战友的感动和敬意》这两首诗，读者才较为全面地认识蒋敏。尤其是将互为互文的两首诗结合在一起吟颂，蒋敏那无私奉献、立警为公、心系群众、大爱无言的形象就更为丰满。

从抗震救灾的角度而言，从《刀尖上的舞者》这本诗集中还读出几首互为互文的诗篇，如《感受温总理》《蒋晓娟》《“不哭，我们在一起”》《汶川世纪之痛并爱着》等。如果从高扬警察意识这个角度出发，从《生命的行者》这本诗集中还能读出如下形成互文的诗作，如《警灯，迎来新年第一缕的阳光》《穿透黑夜的那双眼睛》等。也许我是人民警察之故，从醒群兄诗集中读到的更多是警察情怀，没办法，因为我的胸怀不阔大，因为我深深地爱上了人民警察。

美国的结构主义代表人物乔纳森·卡勒在《符号的追问》一书中指出：“文学本文之所以有意义，仅仅是因为本文中某些东西先前已经被其他文本写到了，新的文本是已经写成的文本的回声和呼应，它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性。”由是观之，醒群兄的公安诗与天下所有的公安诗歌都形成互文，成为读者了解公安工作、认识人民警察的一个捷径。

注释：

①朱丽娅·克里斯蒂娃：《符号学：意义分析研究》，引自朱立元：《现代西方美学术》，上海文艺出版社1993年，第947页。

② [美]杰弗里·哈特曼：《荒原上的批评》，耶鲁大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205页。

附邓醒群小传：邓醒群，广东省紫金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出生于农村，当过代课教师等，在困苦中长大，坚持走自己的路，努力工作，快乐生活。读书与写作是工作之余的工作，写诗也写论文，文章散见于《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中西诗歌》《广东公安报》《上海公安报》《河源日报》《中山诗人》等报刊网络，偶尔有些文章或诗歌获奖。感谢生命赐予苦与乐。只要生命尚存，就努力去读书和写作，这是人生中最大的乐趣。所出版的诗集《刀尖上的舞者》，论文集《警苑微音》入藏国家图书馆、中国现代文学馆以及北京、清华、复旦、中山等大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