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老黄“一个人张灯结彩”——读《一个人张灯结彩》有感
2006年12期《人民文学》上有田耳的一部写警察的中篇《一个人张灯结彩》,内容平实、情真意切。
笔架山公园后坡上有个“哑巴小于理发店”, 警察老黄总是喜欢到那儿去刮胡须。他发现小于做事很认真,“小于招徕顾客的一道特色就是慢工细活,人再多也不敷衍,一心一意修理每一颗脑袋,刮净每一张脸,像一个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一刀都有章有法。后面来的客人,她不刻意挽留,等不及的人,去留自便。”因为小于诚恳待人,所以回头客就多。
小于的哥哥于心亮与警察小崔是朋友。于是,老黄、小崔与于心亮就有机会在一起喝酒聊天。老黄从闲聊中得知于心亮的妹妹就是小于。她原本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女孩,命运却多蹇,小时患病被链霉素弄成了聋哑人。跟人学理发时,被所谓的师傅强奸,半年后生了个小孩,又夭折。嫁人之后,才发现所嫁之人是混蛋,好吃懒做,还经常拿着小于挣来的血汗钱乱搞女人, 迫不得已离婚。小于碰到小混混钢渣,以为找到了真爱,把全部心思都投到钢渣身上。生活再次和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那就是哥哥于心亮被杀。杀害她哥哥的凶手正是她深爱着的钢渣,且她一直蒙在鼓里。钢渣命案在身,为了逃避抓捕,只好远走他乡。临行前许诺,他会回来与她过年。小于为了这个梦想,痴痴地等待。
由于钢渣所租的房子与理发店不远,钢渣就经常到小于那儿去。当初,钢渣只是打算享受小于的肉体,几个回合下来,钢渣还喜欢上了她。单纯的小于被他俘虏,两个人还产生了真感情。为了小于,钢渣出去想办法弄钱。那天,他抢劫杀害了出租车司机。于心亮被杀,警察老黄与刘副局等一拔警察出场。经过一番缜密侦查,案子很快就破了,钢渣被抓,并倒豆子似地交待案情。末了,他请求老黄帮个忙,那就是大年除夕,让老黄代他陪哑巴小于过年,因为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田耳这个中篇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授奖词是“各色底层人物的艰辛生活在老警察的尽职尽责中一一展现,理想的持守在心灵的寂寞中散发着人性的温情。”此小说是典型的底层叙事,处处充满温馨。读着读着,眼眶会不自然地润湿。为哑巴小于?还是为警察老黄?说不清。
2007年第10期《文艺争鸣》上刊有洪治纲的《底层写作与苦难焦虑症》。该文指出:“当前的底层写作之所以带着某种‘苦难焦虑症’的倾向,之所以步入了某种苦难叙事的迷恋性陷阱之中,从创作主体上看,关键问题在于,作家们普遍地陷入了某种迷惘性的同情误区,缺乏必要的叙事节制和独特有效的理性思考……按新人文主义大师白璧德的理论,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虽然在很大程度上会考虑同情,但他坚持同情必须用判断与思考来加以制约和调节,‘真正的人文主义者在同情与选择之间保持着一种正当的平衡’。为此,他盛赞莎士比亚是一个真正的人文主义者,因为他既有同情,又有节制,并在同情与节制之间保持了良好的平衡。”同时还说:“只是觉得,面对当下的底层生活及其尖锐的苦难与冲突,我们的作家是否可以更理性一些,更节制一些,更温暖一些,更个人化一些,不必一个个全都沉迷于苦难的悲切现场,以为底层必惨、必悲、必堕落、必血腥。要知道,那里同样会有爱、有温情、有感恩,甚至有令人不可思议的无畏和无惧、坚韧和公义。”田耳的《一个人张灯结彩》是对至善人性的追寻,对公平正义的呼唤。文中体制外的人物生活悲苦,但是都在默默地关怀他人。作家在进行人性思考的同时,也为美好的人性留下了一定空间,使人们感受到了人性的健康。这种人文主义是作家对严峻现实的一种良知,面对不幸的一种同情和怜悯,面对生命的一种关爱,面对灵魂的一种呵护。
此文发表于2006年,现在翻出来解读,似乎没有与时俱进,不识时务,究其原因是它写到了我们可敬的人民警察老黄,而且这个警察被描摩得很真实,毫无做作之感。老黄全身散发出人性的光辉,不仅忠于职守,而且对各色底层人物的苦难和悲惨遭遇给予了极大的关心和帮助,与那个不学无术又自以为是、阴险狡诈且心狠手毒,却又以正人君子出场的刘副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刘副局是个十足的公安败类、国家蛀虫。小说伊始,田耳就将他与经验丰富、默默无闻的普通民警老黄放在一起比对着写。正是他的道貌岸然,反衬了老黄的质朴厚道。在对待一个摸了女教师后还不老实的中学生问题上,刘副局怂勇两个不谙人生况味的实习生将他往死里打,结果那个学生的头就被打坏了,变成了一个傻子。家长问起道理来,他还强词夺理说那孩子本来就很傻,最后竟强迫家长交了12000元的罚款才放人。老黄面对此事的作法与刘副局截然不同。事情没有发生前,就暗暗担心那个孩子的安全。在敲打的过程中,他艺术地支开了小崔等几个在职民警,暗中劝阻他们打那个中学生。从这一细节可以分明看出老黄与刘副局孰善孰恶。
文本中还有许多处不显山露水地刻划那个所谓的刘副局,淋漓尽致地展示他身上恶的基因。如听说他在卖淫场所参有暗股,老黄刚开始还不相信。等到老黄一行去清查雨城大酒店时,“刘副局匆匆地赶来,隔老远就冲老黄说,误会,误会,这是我一个熟人开的……”,老黄才知其中的猫腻。卖淫小姐当场指认刘副局参与嫖娼。气急败坏的他丑恶嘴脸暴露无遗,凶相毕露,对小姐大打出手。“老黄这才揪住刘副局。刘副局另一只脚已经蓄了势,正不定踹在女人哪块地方。他嘴角抽搐地吼着,臭婊子,晓得我是谁?女人缓过神,扑过去把刘副局咬了一口。刘副局还想动手,才发现老黄力气蛮大,把他两只手箝死了。”
在破获盗车案与抢劫杀人案的问题上,刘副局提不出自己独到的见解,而老黄分析得入情入理。当刘副局在外面跑联络工作的时候,“剩下的一帮警员办起案来,都肯去老黄那里讨主意。老黄往人堆里一站,分明就是主心骨的模样。”
老黄对自己的上级刘副局是用软功,即不与他直接发生正面冲突,而是暗中较劲,并劝导同事小崔不要怕刘副局。当小崔面对一些问题困惑不解时,又是老黄告诉他如何应对。如“又一次专项治理的行动布置下来。每年,市局都要来几次大动作,整肃不法之徒,展示市局整体作战能力。这次行动打击的面,除了传统的黄赌毒,侧重点是年内呈抬头趋势的‘两抢’。所有警员统一布署,跨区调拨。老黄负责的这个办案组,只好暂时中断手头的工作。小崔觉得很不爽,工作失去了连贯性,让人烦恼。老黄只哂然一笑,说,等有人把你叫做老崔的时候,你就晓得,好多事根本改变不了。改变不了的事,不值得烦恼。老黄把皮文海和另一个嫌犯的头像复印很多份,正好向市局申请,借这次行动在全市范围内查找这两人。老黄跟小崔说,反过来想想,这其实也是机会。老黄有这样的能耐,以变应变,韧性十足地把自己想做的事坚持下去。”
对待出租车司机于心亮,他也是真心地与之相处。“于心亮当晚无心载客,拉着老黄小崔在工厂区转了几圈,又要去一家茶馆喝茶。老黄说,我不喝茶,喝了晚上睡不好觉——到我这年纪,失眠。你有心情的话,我们到你家里坐坐,买瓶酒,买点卤菜就行。他是想帮于心亮省钱。”在一次喝酒中,“老黄只有提醒自己少喝,等下帮他(于心亮)把车开回去。”文本中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人文关怀意识。
最感人的地方是老黄记住钢渣的重托。在那个特殊的日子里,心情极为复杂的老黄真地朝理发店走去。“走得近了,他(老黄)便知道钢渣和小于的约定像铜浇铁铸的一样牢靠。小于果然在,简陋的店面这一夜忽然挂起一长溜灯笼,迎风晃荡。山顶太黑,风太大,忽然露出一间挂满灯笼的小屋,让人感到格外刺眼。”小于一个人正在“张灯结彩”。那么,警察老黄不也是一样么?在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人民警察老黄为了一个真诚的约定,为了帮助犯罪嫌疑人钢渣践行诺言,去造访一个孤零零的哑巴小于。
铁凝曾说过:“我们可以坦诚地表达对生活的不满,但我们不应对生活的神圣背过脸去。我主张小说倡导善的力量,给人灵魂以提升,对人生和世界永葆信心和爱。”纵观《一个人张灯结彩》,小说自始自终有一股人类情怀、理性精神在支撑着作家的主观命意。作品中除了脊梁式的人民警察老黄之外,还有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家庭窘迫但却热情仗义、为人豪爽的出租车司机于心亮;还有受尽生活磨难、孤独寂寞、心中不乏爱的哑巴理发女小于等等。他们身上所蕴藉着理想与激情能打动读者,没有现代主义的绝望与焦灼情绪,也没有后现代的玩世不恭。文本中的大部分人物都在认真的生活着,正如阿伯特·爱因斯坦所言:“人是应当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为那些其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的人,然后是为许多虽不相识,但他们的命运却通过同情的纽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的人。”换句话说,作品对人性“善”的表达成为作品中难能可贵的亮色与希望所在。当然,警察老黄是亮色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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