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2000年第4期上陈源斌的中篇小说《你听我说》，讲述的故事是：我作为一名刑警，因为枪法不准，面临着调离岗位的危险。于是我发誓练枪法，练得百发百中之时，发生了一起歹徒抢劫邮局的案子。我被指定蹲点守候在城市东边的那个卡点，在那里意外碰到了正在病休的刑警乔渊，我就叫住他一起守点。面对可疑的红色出租车突如其来的冲岗，我与乔渊不约而同地拔出了手枪，我朝天放了三枪，乔渊朝那辆出租车放了三枪，结果造成一死两伤。

我跟同事乔渊双双走上法庭，因为那辆红色出租车里的几个人都不是警方追捕的歹徒。经过控辩双方在法庭激烈的争论，乔渊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二年，还附带民事赔偿受害人合计5.3202万元，其中包括：死者丧葬费、伤者医疗费等。

小说写出了一种哲理（公安题材小说写出哲理的并不多）。即每个人都有下意识的东西存在。生命是一种偶然，支配人命运的东西说也说不清楚，一闪念一转眼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同时还写出了人生的不可思议和变幻莫测。

如果我不叫住正在往满载的公共汽车上挤的乔渊，乔渊就会没事，这是一重偶然。“人总要碰到那种时候，会下意识地，不由自主地改变主意……就像刚才，我朝红色出租车扣动扳机的片刻，将枪口指向了天空。” 这是第二重偶然。如果我不改变主意，将枪口瞄准出租车内的人，受刑事指控的就会是我。“我若是拿练好了的眼，用穿透靶心、击落飞碟的好枪法，开枪打瘪那辆红色出租车的轮胎，哪怕只打瘪一只轮胎，让它老老实实趴在路边，动弹不了，就不会发生乔渊开枪伤人的悲剧，”这又是第三重偶然。多重偶然便促成了必然，并且决定了乔渊的命运，乔渊从此再与评先、评优、晋升、提干无缘，甚至有下岗分离的危险。

笔者为乔渊鸣不平，读者知道了其中缘由也会如此。因为乔渊的辩护律师说：“他（我）请大家想一想，发生了歹徒持枪抢劫案，某个警察正生病躺着吊盐水，他如果是个不称职的警察，或者是个责任心不怎么强的警察，甚至，是个稍稍懒惰一点的警察，大可以继续吊他的盐水，根本没有必要中断治病，冒着歹徒可能开枪抵抗这样一种生命危险，赶去参加搜捕，他（我）说，不要说他是警察，哪怕就是一个有正义感的普通公民，也会义不容辞地加入追捕，因此，他（我）的当事人更有权利这么做。”

从敬业意识很强的乔渊的命运看出了人生荒诞的一面，乔渊的主体动机与行为结果是严重的二律背反，他也就陷入了两难的悲剧之中。他不去冒着歹徒可能开枪抵抗这样一种生命危险，赶去参加搜捕，他良心不安；参加了搜捕，又是这样一种结局，读者不能不对乔渊同情。如果乔渊击中的不是无辜群众，而是歹徒，乔渊就会被捧为英雄，追加一等功，巡回做先进事迹报告，他的前途就会一片光明，这又是一重偶然。

从另一个侧面，我们可以得出刑警这一职业并不浪漫，而是充满沉重与辛酸的结论。围追堵截持枪的歹徒，刑警的生命是危险的；一不小心下意识地伤了无辜，刑警的饭碗又是危险的。结合当前的公安工作，我们说警察头上是有“紧箍咒”的，警察耍特权抖威风俱往矣。

小说颂扬警察是无声的，小说作者陈源斌对警察是持理解的态度，不知读者意下如何？

附陈源斌小传：陈源斌，1955年12月出生，安徽天长人，毕业于北京大学。曾在安徽历任安徽省文学院院长、天长市委副书记、安徽省文联党组成员等职，并当选为安徽省党代会代表、全国人大代表。1993年被破格评定为国家一级作家（正高），同年起享受国务院专家特殊津贴。2002年6月被安徽省委宣传部授予“拔尖人才”称号，同年7月调浙江，现任浙江省作家协会创联部主任、作家权保会执行副主任、浙江作家画院院长。

1980年发表小说，迄今已出版专著26部，约600万字，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意等国文字，在罗马等地出版单行本。其小说《命系悬壶》和散文《定海抗英六昼夜》分别收入新编初中语文课本。曾获《中国作家》《小说月报》《上海文学》《青年文学》《莽原》《萌芽》等刊物奖，并获首届安徽省政府文学奖和中国作家协会庄重文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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