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支队长是个理想主义者——评公安作家贾文成《浮尘》
贾文成的长篇小说《浮尘》开篇从西部一个被沙尘暴困扰的城市滨夕市开始,从刑侦支队长高一凡去北京接妻子时,在地铁里发现“5·24”枪案的犯罪嫌疑人于晓龙入手,穷追不舍,情节扣人心弦,层层揭开了滨夕市黑恶势力犯罪的黑幕。文尾是天晴了,沙尘暴过去了,喻示着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大快人心。在这较量的过程中,我们的人民警察牺牲得太多太多,“不仅仅是生命,更多的是家庭、亲情、爱情,甚至是健康的体魄啊!”尤其是主角高一凡,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职位等,但是他心头的警察意识是永远挥之不去的。
高一凡是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活跃在文本的,他的宽厚与平和、豁达与真诚与文中多次出现的南洼湖这一意象是相吻合的。他总在构想着美好的未来,并为之而不懈地去努力。他那锲而不舍的警察意识将激励着我们为社会主义事业而奋斗终生。
尽管该文本讲述的故事并不新鲜,但她独特之处是为我们读者奉献了一个鲜活、生动的刑警支队长高一凡这一典型。别林斯基指出:“典型性是创作的基本法则之一,没有典型性,就没有创作。”
高一凡在妻子林可欣的眼中,是一个称职和敬业的刑警支队长,但不是她想象和期望中的理想丈夫。“太简单,太平淡,太呆板,缺少生活的浪漫和激情。”这是妻子给高一凡的自认为最恰当的生活评价和定义。当他到北京去接自己的妻子回家的途中,突然发现了“5·24枪案”,便把妻子晾在一边,与北京警方一道参与大清查。彼刻,妻子患了热伤风也不知晓。高一凡的忘我意识无形之中伤害了满脑实利主义的妻子。
高一凡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他来说,案情就是命令。有好几次,与妻子呆在一起时,一个电话就把他叫走了。对家人,高一凡总是无暇顾及,根本就抽不出时间来与妻子交流沟通,增进感情。但是对待同事,却亲如手足。他要求妻子给刑警支队的宋万成老婆找工作。尽管宋万成后来恩将仇报,但他也不计较。
当他得知老刑警、自己的师傅董德福胃癌晚期急需钱治病时,便硬着头皮去找局长郭容恒想办法。郭容恒漠不关心的态度,对他刺激很大,他竟冲着局长发起火来。在董德福弥留之际,干部处的三个人将他提前病退的命令送到病床前,气愤不已的高一凡突地将命令撕碎掷在地上,向这些送命令的大吼,让他们滚,因为此举是太不人道\,不亚于用刀子戳董德福的心。
近年来,发表的作品数量惊人。大部分作品堆砌了那么多的生活细节,罗列了很多的生活场景,为人物设置了很多的“斗争的漩涡”,却不能给读者留下丰富而深刻的印象,反而给人以冗长、累赘之感。为何《浮尘》只抓住一个细节、一个场面、一个人物的一种心理、一个举动,甚至一句话,只闲闲几笔勾勒,就能感人肺腑,令人荡气回肠,掩卷深思?实际上,是因为作家贾文成抓住了生活的特征。
上述所列的撕命令这一动作,就非常具有特性。写出了高一凡关爱同事、关心下属,突出了他的疾恶如仇、大义凛然,不为权势所折服的个性。德国的希尔特在《论艺术美》中指出的:“正确地评判艺术美和培养艺术鉴赏力的基础就在于特性的概念。”他认为“特性”就是“组成本质的那些个别标志”,① “个别标志”是不可重复的,是这一个,而且是独特的、生动的;这“个别标志”又体现出生活的本质,是深刻无比的,蕴涵丰富的。
类似的“个别标志”还有很多很多。如为了董德福住院要钱一事,高一凡在郭容恒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后,想到了回办公室取自己的存折,上面有一万多块钱,先让老董把院住了。这一细节就把高一凡的舍已为人、急人之所急的高贵品质写出来了。
时时萦绕在我脑际还是高一凡的执著,这是警察意识的写照.。他挚爱警察这一职业。公安工作是他生命的全部,是他的信念,甚或信仰。妻子曾劝他改行,抓住机会、脱掉警服,去竞争市政府办公厅副主任一职。依他的学历和条件,应该是没有问题。到市政府去工作,不仅马上可以解决自己的级别待遇,发展的前景会更加广阔。高一凡也知道在公安局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的。但是警察意识的培养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一旦在头脑中生根,也不是很快就能抹去的。他说:“我喜欢警服,喜欢做刑警,说实在的,我从来都没在乎过当不当这个队长,只要让我上案子,搞案子就行,所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和打击,我都不会后悔的,我对我的选择无怨无悔。”用他妻子林可欣的话来说:“做事太认真,职业感太强,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高一凡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尽管“5·24”这一枪案,上面已定了调子,他还是要坚持深挖。由于他的“一意孤行”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刑警支队长职务被撤,改任支队政委。这样的分工意图很明显,就是不要让他插手案件的侦破工作。但是侦查破案已融进了他的血肉,一天不上案,就像老刑警董德福那样坐不住。
案子不办彻底决不轻易结案的倔强之劲使高一凡暗查有着复杂背景的阳光集团和阳光大酒店。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阳光集团的后台老板就是市长和公安局局长。当他与一帮兄弟们调查取证取得实质性进展的时候,突然停职的命令下来了。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实那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说他与三陪小姐有染。此时此刻,他的心灵在经受着痛苦地煎熬。如果他的意志力薄弱,他就会放弃案子的侦破。梁启超在《论毅力》中说:“天下古今成败之林,若是其莽然不一途也。要其何以成,何以败?曰:有毅力者成,反是者败。”凭借强大的毅力支撑,高一凡咬紧牙关挺住了,并没有在小人的暗算面前退缩。因为他有海纳百川的度量。正如黎明浩感叹道:“这世界上也许没有比被人误解和无端受到诽谤和攻击更让人痛苦的了。可你的胸怀却能像草原一样的广阔,像大海一样的磅礴,不简单,的确是不简单啊!”是的,正是那个美丽的南洼湖滋润、教导了他。每当苦闷时,心头的结解不开时,他就到南洼湖坐坐。
南洼湖是作品中的意象。拉美著名作家马尔克斯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名著《百年孤独》中充满了意象。如马贡多那场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二天的雨,就让人联想起了从《圣经》到无数民间传说故事中的大洪水、大暴雨,人类在那些水灾中总是几乎丧失掉已有一切财产乃至生命,不得不在雨停之后重新开始繁衍、播种、畜牧。②意象是必不可少的推进情节发展、预示人物命运的内容元素。南洼湖在《浮尘》中反复出现,对引导读者、构建高一凡这一刑警形象是至关重要的。
贾文成在创作谈时也提到南洼湖这一意象:“我在里面写了一个南洼湖,好多人问我南洼湖在什么地方,我说南洼湖在现实生活当中不存在的。而我又在南洼湖旁边设计了一个小铁船,这铁船都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不知道谁搁在那的。主人公高一凡苦闷的时候,这里又谈到一个心理调节的问题。这本书我大胆的探讨了关于警察的心理问题,如何进行心理调节。高一凡在苦闷的时候,办案时他的同事、领导不理解他的时候,这都是很正常的。不理解他的时候,他怎么办呢?他就到一个清静的,非常幽静的地方。因为我把南洼湖描写得非常美,非常幽静。然后他就到南洼湖边上,让他用自己的心灵去感受,让人和景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是我为高一凡塑造的一个湖,也为我自己塑造一个精神家园。”从这一席话,我们得知南洼湖是一个乌托邦。 “乌托邦”是近现代世界文学中一个重要的母题,中国作家也不可避免地以各种各样或隐或显的方式对这个话题予以言说,贾文成笔下塑造的刑警高一凡及南洼湖就是例子。
乌托邦用于比喻无法实现的理想或空想的美好社会。尽管现实生活中有许多不如意之处,但我们人类活着,没有理想或没有理想化的东西是非常可怕的。否则,艾略特笔下的精神荒原就会泛滥于世。理想是一种信念支柱,是干事业的精神动力,对我们人民警察来说就显得尤为重要。因此,乌托邦在公安文学中是不可或缺的。在人心浮躁的当下,在实利主义弥漫的今天,我们更加需要她,毕竟那是一个梦。为了暂时摆脱纷扰烦杂的世事俗务的纠缠,我们心中要有梦,要有自己的精神家园。
小说中高一凡的妻子林可欣就因为过于现实,追随同学黎明浩的生活方式,“充分地享受生活的每一天,是对现实的把玩、体会和品味”,“不想做理想主义的奴隶”,没有自己的精神家园,不知不觉迷失了自己,最后魂消香断,客死异乡。
文学具有认识、教育等多功能的特点,只能说是对其功能特点的一种平面描述。它反映了文学在人们的生活中有可能产生的各种实际影响,但是并没有揭示出文学功能的实质或特殊性,因为,所谓的文学功能,应是指这种社会意识形式对人类社会生活所起的特殊作用,它必须为文学所独具,是其它社会意识既无法替代,也不可能具有的功能,文学的功能,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是文学功能的特殊性,就是文学的本质特征在鉴赏过程中所产生的效应。所以,文学的基本功能就是审美。③
文学作品的典型性愈高,它的社会意义也愈大,审美价值也愈高。高一凡这一典型之所以能深深地打动读者,就因为他是理想主义者,是“对未来孜孜不倦地描绘、构思和追求”。“他那些政法学院的同学,到目前为止,在公安机关只有他一人。其余的或作了市或基层检、法两院的院长、副院长,或转出去做了某个单位的负责人,一个个都干得事业蓬勃,蒸蒸日上。即使做了律师,在经济上也有了不菲的收入。惟有他高一凡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后退’了”。究其原因,还是警察意识使然。
“警察意识,就是要使警察有铁的纪律观念和甘于牺牲,乐于奉献的精神。警察要清楚懂得自己该干什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高一凡就是在警察意识指导下开展工作的,正如他妻子所说,高一凡是把警察这一职业当成事业来对待的,胜过了妻子和孩子,甚至胜过一切。
高一凡这一警察形象的刻划成功丰富了公安文学人物画廊。除了“这一个”外,还有范雨杰、罗浩等普通刑警也各具特色。
贾文成的长篇小说《浮尘》不属瞒和骗的文艺,因为他敢于正视现实,指出了公安队伍中存在的问题,像民警心理问题亟待关注(另有文章讨论此话题)。更为难得的是还写了一个腐败的公安局长郭容恒,这是需要很大勇气的。正如鲁迅所说,他写作的目的,正是“揭出病痛,以引起疗救者的注意”。贾文成如此用笔,可见他是多么地爱着警察这一职业,多么关心我们的公安工作和公安队伍建设,这是警察情结的自然流露。
(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公安作家贾文成创作的长篇小说《浮尘》获中宣部第十届全国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是内蒙古自治区文学类图书首次获此特荣。)
注释:
①参见黑格尔:《美学》第1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22页。
②王先霈 王耀辉《文学欣赏导引》,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第170页。
③孙子威《文学原理》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75页。
430035 武汉市桥口区古田三路特1号湖北警官学院(北院)宣传部 张友文 电箱:youwen2039@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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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8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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